時間拖得越久,二刀的處境就越危險。雖然我覺得那些野人不會輕易要二刀的命,但是這卡瓦洛日山上一片冰天雪地,夜間的溫度在零下三十度以下,我看二刀那個死胖子肯定吃不消,要是去晚了,我真擔心二刀被凍死。我們順著野人留下的足跡一路向北,這個時候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山中一片大雪茫茫。我們越往山裏走,積雪越來越深,等走到了晌午,路上的積雪幾經到了腰部,我們不得不放慢了前進的腳步。我們一淺一深的在雪地裏前行,兩條腿凍得已經快要失去知覺。天空陰沉著臉,偶爾北風出來,零零碎碎的雪片一時間全部撲向我們的雙眼,前方變得越來越模糊。李瘸子的腿腳本來就不好使,再加上這見不到底的雪地,李瘸子摔了幾個跟頭。我的汗水和鼻涕全都接上了冰,嘴巴大口大口的吐著粗氣,口幹舌燥得不行,這越往山上走,海拔就越高,我真擔心我們幾個會被凍死在半路上。我正想著,突然看到不遠的地方站著兩個人。
這兩個人穿著老式軍裝背對著我們,其中一個人的手中握著一把衝鋒槍。來不及多想,我和李瘸子警覺的端起槍,將槍口對準了前方那兩個人。但李瘸子喊了半天的話,卻不見那兩個人有半點的反應。這山中怎麼還會有其他人?我將手中的槍緩緩放下,定睛一看,才發覺那兩個人不像是活人。不是活人,難道是恐怖的行屍?最近一段時日我過得很壓抑,先是在叢林裏遇到一大堆怪物,接著又差點在食人部落被人給煮著吃了。有股怒火一直憋在心頭,我打心底的盼望著一場戰鬥。隻有在扣動扳機的時候,我的心頭才會迎來片刻輕鬆。但亂開槍也不行,要是誤傷了人就不好辦了。
但我們對著那兩人喊了半天的話,卻不見有回應。我給李瘸子使了個眼色,讓他為我掩護,我端著槍躡手躡腳的走到那兩人身旁。走近一看,才發現不過是兩具已經被凍硬的屍體。他倆戴著一頂綠色的軍帽,睜著雙眼,留著中分頭,胸前都掛著毛主席像章,從他們的衣著打扮來看,應該就是50多年前進入川藏卡瓦洛日尋找紅四方麵戰士遺骨的戰士和科學家。但奇怪的是,雖然50多年過去了,但他們依舊麵色紅潤,皮膚仍然還有彈性。從麵相來看,那兩個戰士都不過是剛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眉宇間透著幾分青澀,隻是他們的眼神灼灼逼人,充滿了殺氣,像是隨時準備著戰鬥。
我站在他們的跟前,似乎時光倒流,回到了五十多年前的卡瓦洛日,那個冰天雪地的午後,還有那兩個絕望的戰士。李瘸子想用手為他們合上了眼,五十多年了,他們也早該瞑目了。可李瘸子忙活了半天,那兩個戰士的眼睛怎麼也不肯閉上,李瘸子就在他們耳邊小聲說到,老班長,咱們回家了。說來也怪,李瘸子這麼一說,用手輕輕一抹,戰士的眼睛就閉上了。當我們準備繼續前行時,一件更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那兩個戰士的眼角居然流下了兩行渾濁的淚水。我驚得目瞪口呆,簡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那兩行淚水卻還透著絲絲餘溫,李瘸子一句回家,就讓死去五十多年的戰士流下了眼淚。五十多年前,他們在卡瓦洛日究竟遇到了什麼?是什麼原因讓他們沒有走出卡瓦洛日?所有的問題,似乎已經永遠都不會再找到答案。五十年後,他們終於閉上了眼睛,但我知道,他們死了,但他們的靈魂永遠的留在了卡瓦洛日上空。天上漂泊的雲,其中就有他們的化身。戰士手中的衝鋒槍早已鏽跡斑斑,軍帽上的紅五星變成了和雪花一樣的顏色,淚水緩緩的劃過臉龐,爾後便又凍住了。當然,凍住的不僅僅是他們的淚水和身軀,還有他們的青春,還有他們那些不為人知的川藏故事。
我們的腳印慢慢拉長,在雪地上緩緩鋪散開來。我總是忍不住回頭看風雪中依然佇立的戰士,直到走得越來越遠,身後早已陷入一片白色的迷茫。
晌午之後,太陽穿過了厚厚的雲層,溫暖的陽光照在了我們的身上,卡瓦洛日雪山轉瞬間變成了一個亮晃晃的金色世界。我們終於走出了那片低窪的雪地,心頭正想高興,卻發現大事不妙:野人的足跡突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