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就算她是顧西涼最後的選擇,就算那些糾纏已經事隔如經年,她依然傷心了,吃醋了。那些在他身邊獨自努力的孤獨和絕望,日日夜夜提醒著阮恩要清醒,獨善其身。那樣的話,無論最後結局怎樣,自己才能隨時隨地全身而退,不受幹擾。可是全身而退這個能將所有對錯推脫幹淨的詞,其實從未屬於過她,如果她還愛,他還在。
三人的目光停滯了半響,最終冬菇沒有落在他們任何人手裏,反而一個好聽的女音說句“你們都不要,我拿走了。”於是那最後一盒冬菇順利盡到了另個購物車。而後顧西涼與阮恩同時偏頭便看見了那個女人,有些眼熟,阮恩想了許久才記起自己在駕校學車的時候,好像就是差點與對方相撞。然後那些微的不甘願都悉數消失,就當做賠罪吧,她想。
寧藍茵今天穿著不似那天在駕校那樣謹慎嚴肅,很平常的居家服,發尾掃在軟軟地領子上,她有禮貌地向在場的所有人點頭致意,最後將臉朝向何亦舒的方向,而何亦舒也久久地將視線落在寧藍茵身上,唇齒幾度開合,最終緘默。然後寧藍茵又將視線略偏,短暫停留在顧西涼的輪廓上,眸子裏有情緒在翩舞,最終低著頭走開。何亦舒也躊躇片刻,也朝著與她相反的方向往前走,隻留下還停在原地的阮恩與顧西涼。
本該是一場或浪漫或尷尬的巧合,卻以這樣平淡的方式收尾。
電梯門在地下停車場打開,顧西涼一手用鑰匙遙控汽車,一手提著大大的購物袋往自己的車位走,沒有一句話,而阮恩也一直在身後默不作聲地跟著。
他在想什麼?見到故人後悔了嗎?是否還愛著她?這些猜測讓阮恩的心不可抑製地往下沉,如果再被放棄一次……顧西涼,我不敢想,那有多可怕。在你給了我希望後,在我被你捧上天的時候,我不敢想你有一天突然後悔了,再親手把我拽下來,推入無間地獄。
阮恩沒有發現這些情緒早已超出了她對他劃的那個控製範圍,她忐忑不安,天人交戰。正當兩人繼續沉默著往前走,前麵的人卻猛地一下轉過身。
他好像總是喜歡這樣,殺她個措手不及。
顧西涼抿著唇,半響抬起胳膊揚了揚手裏的購物袋,分出一個最小的袋子,裏麵隻是些蔥花和作料。然後視線抬起對上女生疑惑的眼,突然嘴角一彎。
“老婆,你忍心看我一個人拿這麼多東西?恩?”
平地驚雷,炸得阮恩不知所措。他剛剛叫她什麼?老婆……?雖然這是事實,但他們的關係一直以來更像是吵架後的情侶。
而聰明如斯,顧西涼怎會不知阮恩此刻的感受,隻是要表明心跡嗎?不僅他覺得別扭,也很怕會嚇跑她。所以想了半天隻想出這麼拙劣的一個方法,裝作打趣地去昭示自己的心。
不知是不是因為停車場燈光的原因,男人的臉居然有些紅。阮恩沒有反駁,她吸吸自己幾欲發酸的鼻子,壓製住那快要噴發而出的歡喜和悸動,終於伸出手去接過白色的小口袋,上麵有一個傻傻的卡通動物,是超市的標誌。期間顧西涼的無名指靈活地勾住女生的小指,很緊,阮恩將頭越埋越低,卻沒有掙紮。
兩人並肩向前走,之間徜徉的,是暌違已久的熱情。
一輛甲殼蟲突然從身邊擦過,帶起一股風勁,可見速度之快,上出口斜坡的時候遇見迎麵而來的一輛轎車,甲殼蟲很靈敏地一個轉彎從旁邊別過去,消失在車群。顧西涼分明看見車上的人是寧藍茵,這不稀奇,稀奇的是她熟練的開車技術,那功夫不是一個月就能練出來。如果真有實力,又怎會出現在駕校學車,還故意往阮恩開車的方向撞?而且今天的重遇,直覺也告訴他這都不是一個巧合就能解釋。
那如果不是巧合,就是蓄意。她這樣三番兩次的出現,究竟有什麼用意?想起之前在駕校的那場危險擦車,顧西涼將阮恩的手指越勾越緊,瞳孔逐漸深下去。
我不會再讓任何人有傷害你的機會,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