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下賤的藝人,居然敢直視我家大小姐?還不趕緊把頭低下……”
“小姐,此人如何處置是好?把他綁起來教訓一頓,還是就這麼放了他?”
彩鳳說到最後卻是支支吾吾,含糊其辭,九熒接過話,立刻上前詢問飛燕。奶娘交代過絕對不能說話!飛燕即刻開不了口,那隻汗涔涔的手不停地攥緊又張開。男人依然直挺挺地抬著頭,一直盯著飛燕看。看來此人並非什麼盜賊,飛燕在心裏暗想。最終,飛燕用小到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呢喃道:
“就那樣吧……”
如此簡單的一句話,小姐竟然磨蹭這麼久才好不容易說出口,彩鳳一臉疑惑地瞥了眼飛燕,飛燕急忙轉身而去。我家小姐原來不是這種性格啊,現在已經完全出落成文靜的淑女啦!看到小姐變得如此成熟,跟著追出去的彩鳳隻覺得神奇不已。飛燕走出偏房,經過寬闊的庭院,徑直來到專為舉辦宴會、佛法諸事而特別建造的樓閣前。一路上,飛燕的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剛才那個陌生男子的眼睛。彩鳳也同樣對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看他絲毫不懂禮數,又沒什麼本事,應該是混入那幫人裏,幫忙搬運物件的苦力吧。沒偷就沒偷,瞪人作甚?光是溜進偏房一舉就理應受到懲處。這麼瞪人,就能唬到別人嗎?哼!不過,那人長得倒是端正清秀,是吧,小姐?若沒有眼角那條長長的傷疤,看上去定會溫柔許多。都是因為他臉上那條傷疤太顯眼……哎呀!”
彩鳳意識到自己說錯話,立刻閉上了嘴,而飛燕也重新認識了刻在男子臉上的那道傷疤。那可是被刀砍傷留下的疤痕?飛燕從男人身上找到了共鳴,她想,或許這就是男子的殘影在心底揮之不去的原因。因臉上有傷疤而被人指指點點,那是何種心情呢?飛燕臉上那道傷疤此刻正發出火辣辣的灼燒感,也有點遷怒於反應遲鈍、隨意評說男人傷口的彩鳳。沒一會兒工夫,她們便來到了毬庭。
聽聞寧仁伯今日要在府上舉辦稀奇有趣的百戲,不光是紫霞洞的百姓,就連開京以北的居民也慕名而至。一時之間,寧府裏裏外外人頭攢動,熙熙攘攘。今日並非慶祝壽辰,也沒有邀請特別來賓,可寧府上下卻像極了置辦喜宴的人家,人聲鼎沸,好不熱鬧。近來寧仁伯頻繁舉辦歌舞百戲、沉迷於戲子遊戲的消息不脛而走,想要免費一飽眼福的平民更是不勝歡喜。更何況,除了眼福,他們還有口福。寧府雖然不提供美酒,不過觀看百戲的平民可以在府裏免費吃上有油水的食物和蜜糖點心,還能喝上香氣撲鼻的茶水。於是,浩浩蕩蕩的看客群洶湧而至,竟把寧府內外一點一點地填滿了。
寧府內有一棟碩大的樓閣。要說這樓閣到底有多大,幾百名奴婢圍坐在一起吃飯也不成問題。華麗的朱欄畫閣讓四裏八鄉的村婦們看傻了眼,樓閣下麵的空地寬闊到足以來一場擊球比賽。大名鼎鼎的崔氏晉陽公曾經推倒數百戶鄰家,修建了樓閣與擊球場。而寧府內的這棟樓閣規模之大,絕對不輸晉陽公府。寬敞的庭院周邊擠滿了府上的奴婢和一眾看客。賣藝人在那正中央係好繩子,架於高處的舞台之上垂掛著綢緞帷幕,演出一切就緒。樂工們落座於舞台邊緣的一角,六七個妓女各自展開八褶綢緞裙坐於台上,她們似乎已經做好了準備,一臉高冷地整理著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