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坐嗎?小姐您先落座,我也才好坐下啊。”
妓女玉芙蓉說道。她還是一貫的語氣,沉靜而慵懶,帶著特有的黏膩感。妓女其實並不能隨意向貴族小姐搭話,這一點飛燕在廣明寺的時候已經聽奶娘教導過了。不過玉芙蓉的氣勢實在強盛,她此刻早把這個事實忘到九霄雲外,隻能順著玉芙蓉的話在桌子前坐下,一時之間竟不分主客貴賤了。玉芙蓉也隨即拉過一張椅子緊貼著她坐下,妓女特有的撩人香氣瞬間侵入她的鼻腔。她要說什麼呢?飛燕不由自主地往後仰了一點。
“我很嚇人嗎?”
玉芙蓉覺得她甚是可愛,笑語打趣道。從一開始便是自己先發製人,眼前的少女則與進入鳥籠的雛鳥無異。
“有些話我想專門跟您說呢,能猜到是什麼嗎?”
飛燕像提線布偶一般,輕輕地搖搖頭。
“我們在廣明寺的水井邊見過,小姐可還記得?”
這次,她鬼使神差般輕輕地點了點頭,像是受到蠱惑似的,專注地看著眼前這個美麗到讓人畏懼的妓女。玉芙蓉的微笑變得更深了。
“真是位溫柔的小姐呢,竟然還記得我這種卑賤之人!在井邊見到小姐的時候,我就知道您比誰都仁厚善良。其他貴婦對我說三道四的時候,隻有小姐您願意讓我親近,所以我一直想報答小姐。今天對小姐來說是個無比重要的日子,所以即使有失禮節,我也執意想要見小姐一麵。”
“為……為什麼您說是重要的日子?”
飛燕不自覺地張開了口回應道,奶娘不準自己說話的囑托已經拋諸腦後。雖然她使用敬語很不合時宜,但是玉芙蓉並未點破。
“很長一段時間以來,您都過得很孤獨很惆悵吧?在廣明寺的水井邊遇見您的時候,我一眼就察覺出來了。如此善良美麗的小姐,正是含苞待放的年齡卻悶在家裏閉門不出,年少不識情滋味,看得我都心疼死了!不過,今天不一樣。”
“不一樣……怎麼不一樣?”
“奴家不才,懂得些許算卦的皮毛。”
玉芙蓉從衣袖中取出一個非常小的卵盒、手指頭大小的青瓷葫蘆瓶和一個繡著金絲的綢緞香囊。她打開卵盒,倒出葫蘆瓶裏麵的香油,又撒了一些香囊中神秘的紅色粉末,手指輕輕攪動形成螺旋狀的花紋。在飛燕看來,一連串緩慢進行的動作是如此陌生,充滿了神秘感,完全猜不出這麼做有什麼意義。眼前的玉芙蓉像是一位神通廣大的巫女,她竟油然而生一股敬畏之情。
“今天,小姐會結成一段特別的緣分。您想問是什麼緣分?小姐,您漂亮的臉上有一道很深的傷口。其實,小姐在心裏還有一道比這更深的傷口,就連小姐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有多深。今天結成的緣分雖然不能治愈臉上的傷口,卻能愈合小姐的心靈。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他更能理解小姐的苦楚了。”
“今……今天?”
飛燕想到了那個賣藝的男人,心不由得悸動了一下。
“沒錯,就是今天。說不定您和他已經見過麵了呢。”
玉芙蓉繼續攪動著香油,不經意地說出這句話。她怎麼這麼神通廣大!不管怎麼想,都像在說那個男人。飛燕變得有些焦躁,他已經跟著自己的戲班子離開這裏了吧。玉芙蓉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輕聲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