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嗓音裏滿載著沉著和冷靜,與眼下呼天搶地的情境格格不入。不過如此一來,反倒平添了一份不容違逆的威嚴。忽赤被他沉穩的氣勢碾壓,驚慌失措之下說話也沒之前那麼利落了。
“你,你可知我是誰?我可是當今王上的忽赤!這丫頭是公主殿下要帶往大都的貢女!妨礙公務者,無論地位高低一律嚴懲不貸!把劍放下!不然我可要砍斷你的脖子了!這是公主的命令!”
“公主殿下離京已有多日。貢女選拔早在幾日前便已結束,甄選出的貢女也已經全部出發。你現在根本不是在執行公務,隻是狐假虎威,光天化日之下強搶良家女子罷了。如此假公濟私,居然還敢將王上和公主掛在嘴邊,令其尊名受辱,我看脖子要搬家的不是我,而是你吧。”
“可是,我可是當今王上的忽赤,我……”
忽赤囂張的氣焰完全被潾掐滅,剛才的聲色俱厲已經變得語無倫次,隻得含糊其辭地帶過。那雙賊溜溜的眼睛不停地轉來轉去,臉上則被嚇得一片慘白。潾將他手中的長刀打落,劍刃直指對方咽喉。
“你是要把這女孩送回父母身邊,還是順道去趟巡馬所啊?這已經是對你的莫大寬恕了,想必不用我多說你心裏也很清楚吧。”
忽赤急忙解開綁在身後的少女,放她下馬。逃過一劫的少女立刻奔向倒在地上的父母。忽赤一臉苦澀,忙不迭地策馬飛奔,落荒而逃。
珊坐在地上,望著抱頭痛哭的少女和那對夫婦。真是萬幸啊!珊終於安下心來,抬起頭看了看潾。
“珊!魯莽也該有點分寸才是。”
低沉的聲音聽上去還帶著火氣。剛才那個仿若天降神兵,救下婦人和自己的背影令珊心下一顫;用隻言片語便拆穿忽赤,命其釋放少女的霸氣模樣更是令珊心動不已。可是當她與潾四目相對,潾一開口就是一通數落,壞了她的好心情。
“你剛才差點兒就沒命了。螳臂當車也得有個度吧。你這孩子可真是……”
“關你何事?我可跟某人不一樣,才不會考慮那麼多!”
珊氣得噘著嘴,猛地站起身來。
“倒是你,這種事情你為何要出麵?之前就算碰到這種事,你是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
“當時和現在不同。”
“也對。當時要是出麵的話,無異於給謜添堵罷了,不過現在就沒有那種顧慮了!對你而言,被拖走的是誰,她們是死是活壓根兒就不重要!你的眼睛根本就看不到那幾十個被拖走的女子吧。我真是好奇,如果你和那些父母易地而處,會不會還是這般反應。”
潾沒有半句回應,緊閉的雙唇微微向內翻卷,像是在用力咀嚼著嘴唇內側那層柔軟的肉。他的嘴唇開始變得蒼白,沒有半點血色,身體裏正默默地散發出令人恐懼的淩厲氣息。珊隻覺後背一陣發涼,很識趣地停止了對他的言語攻擊。
“上馬。”
潾的聲音聽上去還是那麼平靜淡定。珊豈敢不從,乖乖地騎在他的身後,潾即刻快馬加鞭離開了。
珊坐在顛簸的馬背上,實在沒辦法抱住潾的腰,隻好稍稍抓住他的衣角。“這個傻瓜!”一騎上馬,珊就後悔了。不管怎麼說,潾救了那一家三口,還救了自己,可是自己不但沒有向他道謝,反而對他一通指責!如果當時他沒有出現在那裏,珊早就命喪刀下了。算起來,這已經是潾第三次救下她了。
“居然還敢對他有所期待,我可真是羞恥!”珊在心裏責備自己。一陣微風輕柔拂過,那股熟悉的鬆木香隨風鑽進了珊的鼻息。潾的後背就要貼上珊的胸口,這一拳之隔的狹小空間因為他身上散發出的溫熱而變得暖融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