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心如死灰(1 / 2)

很顯然,這次她徹底崩潰了。雪白的手在發抖,她將手放在更蒼白的額頭上,一副束手無策的樣子,身體斜向一側。真琯自不用說,就連貌似走神的壯宜也向前走了三四步。若潾沒有及時接住她,她無知無覺的身體不知道會倒向何處,真琯心裏沒底。女官們一直盯著世子妃,見狀後蜂擁而至,而她在他之前揮了揮衣袖,讓她們都退下。她麵如死灰,推開了哥哥。“……知道了,現在去吧。”“我送您進去。您臉色……”“快走吧!我聽明白了,我讓你按我說的去做!”她提高了嗓門,潾心裏一緊,不再說話。他的妹妹從他懷裏掙脫出去,踉踉蹌蹌,而他已經不能再去扶她,隻能握緊放在半空中的手,然後伸開,如此反複。真琯覺得,潾可能是第一次遇到自己溫柔的妹妹發脾氣。“……邸下說他沒能遵守約定,很抱歉。”看著完全背過身去的妹妹,潾最後加了一句。她沒有任何反應,整個人極其安靜,就像一塊石頭或一顆樹一樣,連呼吸都很難感受到。潾猶豫著是否要離開妹妹身邊,最終,他離開了。“你們留在宮裏。”潾從真琯和壯宜中間經過時,明確指示道。真琯回頭看了一眼壯宜,壯宜尖銳的眼神在問他怎麼辦。問我怎麼辦?真琯視線曖昧,最後看向了空中。世子命令他們要觀察綏靖候的一舉一動,他並非是忘了這個命令。但是她現在這個樣子,他如何能丟下她去別處?真琯陷入混亂之中。即便他守在這裏,也沒有資格安慰她。即便如此,他的腳仍然有如千斤重,一步也挪不動。就在他猶豫的時間,潾離開了,壯宜也偷偷離開了。“我也要快點跟上!”他仿佛下定決心,在心裏對自己發號施令,但他的視線仍然在她身上。他悄悄地移動,但視線立刻就僵住了,與她四目相對。她從何時開始看自己?真琯很好奇,就連要收回視線的想法都沒有。她哥哥已經離開了,很明顯,現在她視野範圍內的人隻有自己。如果她問自己為什麼還不走,仍然站在那裏,自己該如何回答?他一介武人,憨厚老實,連個像樣的借口都編不出來,背後直冒冷汗。“真琯。”是她的聲音。他親耳聽到了,甚至看到了她的嘴唇在動,就像在夢裏看到的、聽到的那樣,他開始懷疑自己的感覺。“真琯。”她又親切地叫了一聲,好像在幫他確認一般。她竟然叫了自己的名字!他此刻的心情好似遭受了晴天霹靂一般。難道說世子妃記住了所有官員的名字?還是說她留意自己,才記住的?無論理由是什麼,這一聲呼喚足以讓他心跳加速。她又進了一步,向自己走過來。為什麼?世子妃怎麼會對我……?真琯仿佛即將窒息一般,他在緊張中隱隱嗅到了高雅的花香。不知不覺,她已走近,他們之間的距離不過三尺。“新的世子妃不是皇室公主吧?”聽到她溫和的語氣,真琯有種想替她大哭一場的衝動。雖然偶爾也有人竊竊私語,說她就算是對服侍她的下人都不會頤指氣使,不像是宗室的貴婦,但此刻真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她那顆美麗的心。無論對方是誰,她都很珍惜,都認真對待。他好像在學她一般,用溫和的口吻答道:“並非皇室的公主。”“那麼是王公大臣的公主嗎?所以那人……”她省略的話大概是“取代了我,成為諸妃之首”。真琯麵露困惑之色。“也不是。說是色目貴族的女兒……聽說她和過世的皇後娘娘出身相同。”她的眼睛看起來很悲傷,真琯慌忙說了一些她沒問過的話。“但是邸下經常待她很冷淡。邸下剛把她帶來時,沒人把她當成妃子。邸下那天,喝醉了。”真琯馬上意識到自己錯了。這種情況下,就算添上再多的話,對她來說隻能是往傷口上再撒鹽。她守在江華思念丈夫的期間,她的丈夫喝個酩酊大醉,酒後寵幸別的女人,表麵上對那個女人冷淡,實際上一直將她留在身邊,最後她懷孕了,被封為正妃。這對任何一個女人來說,都沒有哪一點說得上是安慰。他為了掩蓋自己的失誤,繼續吞吞吐吐地說道。“估計是母係親屬,所以要封為正妃……”很明顯,他說的話沒法收尾。她完全聽不進去他所謂的安慰,她正在哭。--“就算我再迎娶幾名妻室,你也依然是正妃。”玬想起了丈夫的甜言蜜語。多麼甜蜜的安慰!對她來說,那句話仿佛是愛情私語,又仿佛是告白,承諾他對任何一個女人的愛都不會超過對她的。--“而且,我不會跟任何一個人生育子嗣。”她又想起了丈夫說過的另一句話。她認為那是更強烈的告白,是誓言。但是回想一下,很明顯,那個“別的女人”裏也包括了她自己。那個女人並非公主,她打敗了自己成為正妃,她以外的女人都是“別的女人”,這就是丈夫所說的範圍。“他起初有愛過我嗎?”突然,一陣恐懼感襲來,玬渾身瑟瑟發抖。一離開她就有了別的女人,連孩子都有了,為何之前他從來沒有碰過她?若說他是真心愛她,那斷不會有今日之事。是從何時起失去了他的愛,從何時起她開始有了錯覺,還是說現在覺得自己被拋棄了反而是一種錯覺,玬無從知曉。她覺得很悶,心裏很難過,郎將難過地望著她,她在他麵前吞聲飲泣,悲痛欲絕。壯宜認為,他獨自一人跟蹤綏靖候反而更好。他能近距離觀察與感受,能準確掌握潾的實力。若他和真琯二人一起跟蹤,似乎更容易被發現。他認為剛才真琯之所以猶豫,正是考慮到這一點,壯宜便往好的方向去想。也是,否則,他無法理解同伴的行為。他尾隨潾來到小港口,看到潾上了一條通往陸地的船,就從來往的商人手裏買了衣服和方笠,喬裝打扮一番。壯宜上了同一艘船,悄悄地在潾的附近晃悠,他確定潾沒察覺到自己在跟蹤他。船一靠岸,壯宜立刻買了一匹馬騎著。他跟潾保持很遠一段距離,臉也遮住了,連衣服和馬都換了,應該不容易被發現。但為確保滴水不漏,他故意進入林子裏,在樹上觀察潾騎馬的樣子,並一路跟著他。這個季節天氣漸熱,壯宜的汗從額頭流到下顎,他用衣袖擦了擦。林子裏麵,樹影下的潾在疾馳而行,奔跑在陽光直射的土路上,潾好像比他更熱。但他並無半分疲憊之色,依然保持一定的速度前行。“雖然塵土飛揚,他依舊很幹淨,好像不流一滴汗。無論是冷是熱,他看起來都像用冰雕刻成的雕塑一樣。”看著潾筆直挺拔的後背,疾馳而行的背影,壯宜心裏有些別扭。之前也是這樣,世子命他監視綏靖候,讓他難以接受。難道潾做了什麼讓世子討厭的事情?但他仔細回想,反複回味,仍未找到任何蛛絲馬跡。無論在開京,還是在大都,世子一直在找潾,一直纏著潾,壯宜和真琯都看得有些心煩。“一點都不像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