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來信(1 / 2)

什麼?鬆花和介元全都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潾隨世子再入大都已經三年了,雖然隻是偶爾,但鬆花也會隨口誇上兩句“大人也進步了不少嘛”,因為給宅主來信還是沒斷過的。潾每次信裏都是例行公事口吻一般寫的內容,鬆花或者介元看到也都無妨,在信的末尾通常會說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會回去。原本鬆花以為這次也是同樣的話,沒想到居然已經回到高麗了。既然人都回來了,卻還跟在大都那會兒一樣,就送一封信過來,如此不體貼的處事方式,真是讓鬆花和介元氣得半死。“那他說什麼時候過來了嗎?”“他說要去頭陀山辦事……囑咐我們辦好開京的事。”“天哪,辦事,辦事,辦個屁事,那麼了不起嗎?”“是世子邸下的事,不要無禮。”“那當然是了,就因為邸下的事,我們不也成天忙得不可開交嘛。”看著鬆花一副不滿的表情,珊悄悄歎了口氣。鬆花說得沒錯,為了滿足謜的要求,鬆花的農場三年來收成一直很慘淡。全羅、慶尚兩個地區肥沃的土地都變賣了,可謜的要求卻永無止境。為了世子謀劃的大業,福田莊不僅需要送金銀和白布,還需要和擁護世子的士大夫以及年輕的書生們聚會,甚至為了培養更多的人才,還辦了學堂,這些費用的壓力都落在負責打理一切事務的鬆花一個人肩上。今天她們之所以到莊舍來,就是過來選馬匹的,好去開京張羅文人聚會,順便看看學堂近況如何。潾好幾個月都沒有來信了,今天終於收到來信的珊一方麵心中燃起了希望,另一方麵想到還是不能馬上見麵,又不免失落悵然。珊將信放到袖子裏,回頭看著介元。“牽馬過來,我們走吧。”介元朝馬廄走過去,珊小聲喊了鬆花一聲。“鬆花。”“怎麼了?”珊早料定她不會有好氣地回應自己。“明天從晉州[1]農場運來的綢緞就要到了,把這裏的白紵布一起包好。”“簡直就是強盜嘛。每次來往於大都和京城,見到百姓都給他們分發食物,聽他們訴苦,像個聖人君子似的。怎麼到宅主你這裏就什麼便宜都想占呢?說得好聽是朋友,要我看,和要賬的沒什麼兩樣。”“是為了助謜當上一個明君,稍微忍耐一下吧。”“哼,以前別監要給他四十斤銀子、二十張虎皮,他都不要,裝得清正廉潔,後來才知道是嫌少才退回去的。我看是不是得給五六百斤銀子,他才肯收呀?”鬆花的言語越來越刻薄,像刀子一樣刻在珊的胸口。“不會的,情況不一樣的。”“隻有你和綏靖侯才會認為不一樣,我看呀,你們世子和以前的王、以前的世子沒什麼兩樣。”“不一樣!就是為了變得不一樣,所以無論是我還是潾才會成天這麼拚命。你難道不明白我為何要去開京見那些士林嗎?你難道不知道我為何要資助他們建學堂培養人才嗎?隻有一股新勢力擁戴新王,才會讓高麗改頭換麵。”嗤--鬆花不知哪裏來的膽子,居然發出一聲冷笑。“所謂新勢力,就是新的權貴,新的門第吧。雙手不沾重活,隻知道舞文弄墨的人建設的新國家,就是為他們讀書人自己建的吧。”“你怎麼還是不相信呢……”“你和綏靖侯是同一個階層,所以當然會相信了。如果你的世子和學子們也下地種田、揮汗如雨建設新的國家的話,那我也相信。不用說別的,就來我們山寨,像你以前那樣,自己做飯自己吃,自己拾柴燒自己的炕,自己縫衣自己穿,那我就相信。”“這太強人所難了。鬆花,天下人身份有別呀。”“說的是,身份是不會變的。所以世子即位前和即位後,對於我們這些人來說,這個世界並不會有任何改變。”珊感到深深的無力感,自己無論如何都是無法說服鬆花的,正巧這時介元牽著馬過來了。三匹馬中,一匹珊騎著,一匹介元騎著,還有一匹載滿了行李。珊早已做好了所有準備,跨上馬背,馬不停蹄地朝莊舍奔去。“我去開京這段時間,福田莊就拜托了,還有難陀。”“宅主您自己當心就好。”雖說用了個“您”字,但鬆花依然語氣很衝,珊很大度地點了點頭。“介元,你要好好睜大眼睛保護宅主!要是出了什麼事,看我怎麼收拾你。”“行了,我是土生土長的開京人好罷?曾經我也是那裏的街頭一霸!你不知道我的鐵拳頭有多厲害嗎?”鬆花瞪著充滿殺氣的大眼睛,用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介元理都不理,反而得意洋洋地跟著珊上路了。三匹馬漸漸走遠了,鬆花抱了好一會兒,突然感到懷裏越來越重,於是把難陀又往上抱了抱。鬆花往飛燕進去的那個房門裏偷偷看了看,正好這時飛燕也從房間裏走了出來,她同飛燕碰個正著。雖然已經在一起生活了三年,雖然抬頭不見低頭見,這種撞個滿懷也有過幾次,但兩個女人無論如何也無法親近起來。呼,珊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一旁的介元小心翼翼地問道:“鬆花這娘們兒是不是又跟您說了什麼?”珊微微一笑,介元知道自己猜得沒錯,於是拔高嗓門說:“那娘們兒就是個刀子嘴,沒大沒小,從她嘴裏你聽不到好話,所以難陀他爸才會在外麵偷女人哪!”天哪,介元突然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了,趕緊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轉過頭去,不忍看珊責備的眼神。隨後從捂著嘴的手指縫中又發出蚊子般細小的聲音:“因為今天的那封信,她又說大人壞話了吧?您別往心裏去,她是想安慰您,怕您傷心,那娘們兒打心眼裏心疼宅主呀。”“我知道。”知道鬆花一直把自己當成朋友,所以她把謜說得更壞。其實珊也明白,站在鬆花的立場上,她完全理解鬆花說的那些話。在珊的佃農們眼裏,謜簡直就是一個暴君,但珊為了不讓他們受損,總是把自己的財產拿出來填補上,所以除了鬆花以外,其他人還沒有什麼怨言。珊從寧仁伯那裏繼承下來那麼多財產,卻花得像流水一樣,但珊從來都不在意。如果謜要開創的大業需要犧牲的話,她早已做好了犧牲的準備。什麼財產,還不如趕緊散盡千金,對她來說還更好。結果,她被王室一道禁令牽絆,無法戀愛,無法結婚,這一切都是因為她的財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