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這個感興趣嗎？海山拿起攥在手中的信，對他示意道。奴隸的視線在信上停留了幾秒，然後緩緩地垂了下去。“是畏兀兒文，看得懂嗎？肯定看得懂吧！”海山走到奴隸麵前，把折起來的信湊到他眼前。能認出這紙張嗎？如同白玉般潔白，還帶著光澤的紙張。過去被宋人視為最上乘的高麗紙，能認出來嗎？肯定能認出來吧！像是在故意氣他似的，海山拿起信紙輕輕地晃了晃，然後就著桌子上的燭火把整張信給燒掉了。奴隸的視線看向晃動的火光，隨後便再次低垂下去。細小的紙灰徐徐落向地麵，海山猛地朝奴隸轉過身，激動地提高了音量。肯定不止畏兀兒文吧？你可是蒙語、突厥語、波斯語和漢語全都知曉的家夥，甚至還有高麗語！區區一個被到處賤賣的奴隸，實在太了不起了，由速卜！由速卜，聽說這是你的名字？不，要不還是像以前一樣叫你王潾怎麼樣？奴隸石像一般冷峻的眼神出現了鬆動，眼珠子轉悠了一圈，直直地盯著海山。嗬，王子笑了出來。怎麼，你以為我不記得了？我怎麼會忘了你呢，你是我的安答益智禮普化的戀人！潾避開和他對望的視線，一副不管你記不記得都無所謂的態度。可能和我攪在一起，並不是一件讓他覺得愉快的事情吧。他如此回避讓海山更來勁了。我們好像十幾年沒見了吧！過了多久了？在大都的時候，我見到你與益智禮普化同行，從那以後我們便再也沒有見過了。回答我，王潾。不，由速卜。“五年了。”別乞不是說你腦袋受傷了嗎，既然還記得這些事，看來並不是她所說的那樣啊。五年……這段時間，你的變化太大了。想到當時在大都與益智禮普化如影隨形的王潾，海山咂了砸舌。雖然不是每天見麵，但是他和益智禮普化的相見也算得上頻繁，所以他一直記得王潾的麵容。但是，之前他站在別乞身邊的時候，海山真是差點就沒認出來。他披散著髒亂的頭發，粗糙的胡茬也淩亂不堪。曾經那個清秀白皙的青年，如今卻變成了這麼一個粗獷的男人。兩年前，海山被驅逐出大都之前，和益智禮普化有過短暫的會麵，但是理應陪在他身邊的王潾卻不見了蹤影。那時候，海山還用玩笑的語調詢問自己的安答，問他把戀人留在了什麼地方。益智禮普化的回答讓海山嚇了一大跳，而他那淡淡的態度更是讓人吃驚。“益智禮普化說，你已經死了。”……”但是你竟然落入了奴隸商人之手？出了什麼事？難道還迷路了不成？”……”要我把你送回戀人身邊嗎？益智禮普化被廢除了王位，現在正定居大都呢。又因為我那個堂妹寶塔實憐，他過得一點也不開心，要不你去寬慰寬慰他？“我是已死之人，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海山的嘴角浮現出陰險的笑容，果真如此！得知奴隸真實身份的瞬間，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想法果然是正確的。他現在可以確定，這個男人是徹底被他主君拋棄了。為什麼？他並非不想知道答案，但既然是一件問不出答案的事情，又何必費那個力氣呢？他現在需要思考的問題，不是探尋落入自己掌心的男人身上發生了什麼事，而是如何利用這個男人。潾依舊筆直地站在那裏，海山拽著他坐在虎皮椅子前。他在碩大的酒杯中斟滿葡萄酒，然後把杯子遞到潾的麵前。為我做事吧，由速卜。”我隻是個卑賤的奴隸而已。這個輕狂的奴隸並沒有爽快地接過杯子，海山不怒反笑。你救了別乞的性命，作為獎勵，我會封你為那顔。做得好的話，還能成為像脫脫或者床兀兒那樣的首領！你還有什麼其他想要的嗎？有的話就說出來！你救了我，作為報答，我必須滿足你一個願望，不管你想要的是什麼。和我一起走吧，由速卜。”……如果您坦誠地告訴我，想從我這兒得到什麼，我會考慮一下的。”會考慮一下？！你是要和我討價還價嗎？區區一個奴隸，膽子倒不小！哈哈哈！海山放聲大笑起來，胸口也隨著他的笑聲起伏著。他盡情地笑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突然，他壓低了嗓音說道：我會成為下一任可汗，一定會的！但是成為可汗之前，有幾件事情必須要解決。第一件事就是把阿爾泰西邊的老家夥除掉。那樣的話，帝國之內質疑或貶低我能力的勢力都會偃旗息鼓。第二件事就是掌控皇宮的貴族，這就交給我的母親和弟弟了。第三件事，是謹防母後和弟弟產生二心，我把這件事交給益智禮普化去辦了。隻要辦成了這三件事，就能從被皇後壓製的可汗手裏繼承帝位了。“您希望我參加與海都汗的戰爭嗎？”當然，你在戰場上肯定能派上大用場，而且還很值得期待。但是，我還有另一件事希望你去做。葡萄酒在杯中晃動起來，因為海山誇張地把身體湊向了潾。他進一步壓低聲音，貼在潾的耳邊說道：“若益智禮普化有了二心，你就去除掉他。”潾淡然的眼神中突然閃現出一絲強烈的光芒，他猛地向後退去。海山在他麵前微笑著說道：益智禮普化是個很有才能的人，天生就有一種籠絡人心的魅力。隻要那樣的魅力能助我一臂之力，我就會一直愛戴他，珍視他。但是，一旦他背叛了我，那就得付出沉重的代價。因為我知道，他的背叛會對我造成多麼大的打擊。但是我不會親手那麼做，因為我是他的朋友，也是一個心胸開闊、懂得寬恕他人的君主。如果有一天我要派刺客去殺他，那麼就會讓你去，由速卜。”因為您不想被自己的萬夫長們懷疑對嗎？您想讓他們以為，益智禮普化王並不是死於宮中暗鬥，而是因為私人恩怨而死？”聽得很明白嘛。再說，你也能獲得報仇雪恨的機會。你可以趁此機會殺了他，痛快地向那個徹底拋棄你的王複仇。別擔心，我不會派其他的刺客除掉你。“如果益智禮普化王沒有背叛您呢？”啊，那就再好不過了。不過對你來說有點可惜，因為你不會再有報仇的機會了，畢竟益智禮普化是我珍貴的安答。但是無論如何，我都會讓你獲得你想要的。不管你想要的是什麼，我都會滿足你！還有比這更誘人的條件嗎，由速卜？海山用深沉的口吻說著，一邊把握在手裏的杯子遞了出去。酒杯泛著金色的光芒，杯中搖曳著紫紅色的清澈液體。潾靜靜地看著上麵映照著他的臉。緩緩地，他從海山那裏接過杯子。潾舉起杯子表示敬意，海山滿意地把身子向後仰去，舒適地靠在覆蓋著虎皮的椅子上。“你想要的是什麼？”等您把我派去益智禮普化王那裏的時候，我再告訴您我的願望。嗬嗬，海山哼笑了兩聲。潾將裝滿了碩大杯子的酒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