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落花流水(1 / 2)

別乞暗自在心裏合計著,說出了這番話。她是這麼打算的,如果由速卜接受了她的提議,那麼在他執行命令之前,就能以此為借口一直把他留在身邊。憑借她過去兩年的經驗來看,一旦說出口的事情,他必定會遵守。這一點,別乞了解得特別清楚。王子可能不願把她留在軍營,因而會把她送回哈拉和林。如果她無法參戰的話,受他保護的時機就會延期。若是發覺他有離開的苗頭,她會再去杭海糾纏王子,請求他把自己送上戰場。王子海山肯定又會拒絕,那麼由速卜就要繼續遵守的她的命令了。類似這樣的情形會反複上演,直到他投降說放棄逃跑並且留在她身邊。她焦急地等待著他的答複,但是由速卜的回答卻出乎意料地爽快。“隨便你吧。”他輕而易舉就答應了,別乞反而覺得略微有些失望。不應該說“帶我去吧”,而是命令他“帶你的主人一起去”,這樣措辭會不會更好?在去杭海的途中,她一直在後悔這件事情。海山讓別乞把由速卜交給他的時候,她之所以會乖乖答應,是因為考慮到從王子手上逃跑要比從她那裏逃跑困難得多,而且坦白說,王子設的圈套實在太有誘惑力了--他說可以促成她的婚事。現今,海都和篤哇的聯合軍已經潰敗,海山肯定會提升由速卜的地位。因為由速卜的功績不僅不遜於其他伯克,而且他立的還是無人可比的大功。海山甚至在單獨與她見麵時,也承諾說會大力支持她的婚事。

圓月隱隱約約照耀著山坡,兩人都沉默不語,低垂著視線,好像沉醉在了音樂之中。呆在我身邊吧,由速卜。別乞的馬頭琴傳出了更加悲切的樂章。不管你是從哪裏來的,也不管你曾經是什麼人,那些對我來說全都無所謂。隻要有你就行,隻要你在這裏,在我身邊。搭在弦上的弓演奏出最後一個音符,然後在哀切的餘音中緩緩地離開了樂器。你喜歡這首曲子吧。聽到其他曲子的時候心不在焉,但隻要是這首曲子,你就會認真地聆聽。別乞說道,一副對他了如指掌的語氣。潾露出了苦澀的笑容,少女紅著臉坦白道:“我隻會彈奏這一首曲子,其他的都不會。”他聽懂她的心意了嗎?他漫不經心地拔掉腳邊的草葉,放到嘴邊吹出了細微的聲響。“它的曲調,很像以前某人為我演奏的笛聲。”是誰?潾沒有回答,而是吹奏著草葉。纖細尖銳的音色與馬頭琴大不相同,但是有些地方卻又莫名相似。雖然不夠華麗絢爛,但是它的淒涼旋律卻能扣人心弦,那是孤獨地懸掛在漆黑夜空中的月亮之曲。由速卜的目光眺望著遠方天空中深邃的黑暗。他在看什麼?無法揣測的虛無縹緲的陰影讓別乞覺得悲傷。他的身體雖然留在自己身邊,但是他的心卻奔跑在那遙遠的草原上。你……別乞低語道。……現在已經不是奴隸了,由速卜。海山大人不是接納你了嗎?你在這裏找到自己的位置吧,找到你的人,你的同僚、朋友,還有……家人。他把草葉從嘴唇上拿開。寂靜中,他的瞳孔正在往更遠的地方看去。別乞失魂地按捺著充斥在胸口的不安,向著仿佛隻剩下軀殼的由速卜說道:海山大人答應過我了。如果能在戰場上立功,他就會把你升為那顏,還會促成我們的婚事。由速卜,你有資格當我的丈夫。潾轉過頭看著她。別乞沒有勇氣和他對視,紅著臉繼續說道: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幫助你。不管是在戰場上,還是在宮廷裏,亦或是在家裏。“回去吧,別乞。回到哈拉和林去,你的父母在等你。”我想說的是,由速卜……“戰爭還沒結束,這裏不是小孩子待的地方。”我不是小孩子!她猛地站起身來,放在膝蓋上的馬頭琴也跟著摔到冰涼的地麵。“我已經十八歲了!我現在在談論婚事,不要無視我!”別乞突然以飛快的速度撲了過來,潾失去重心倒向一邊。洞窟很淺,人稍有不慎就會失足滾落下去。別乞的勢頭又太猛,兩人就那麼沿著陡峭的山坡像球一樣骨碌碌翻滾著。“沒事吧?有沒有受傷?”潾癱倒在低淺的草從上麵,他一邊感受著的後背和後腦勺傳來的陣陣疼痛,一邊對壓在自己胸膛上的別乞問道。二人滾落下來的斜坡並不是很高,再加上被潾護在懷中,別乞的身體完好無恙,連一處擦傷都沒有。而且,對她來說,還有比傷口更重要的事情。別乞揪住潾的衣領,用自己的嘴唇碰向他的嘴唇,像是要爭奪這場較量的主動權。纖薄的嘴唇冰涼無比,就像她一抬頭看到的冰冷瞳孔一樣。小孩子是不會這麼做的。我現在談論的是你我之間的事,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我想待在你身邊,不是父母身邊,是你的身邊。我不管那是什麼地方,不管是哈拉和林還是大山深處,不管是沙漠還是地獄。聽不懂嗎?我是在說,我喜歡你,喜歡你!她灰色的瞳孔裏淚眼汪汪。啪,一滴眼淚掉落下來,順著潾的臉頰往下流淌。潾靜靜地用手指擦拭著她的眼眶,淡漠地說道:“對不起,別乞。我心裏沒有你。”但是你沒有離開我!你幫助我,沒讓我嫁給我不喜歡的男人,還擔心我遭到熊的攻擊,掉頭回來找我。都是為了我!我命令你在阿爾泰一起戰鬥的時候,命令你在戰鬥中保護我的時候,你都沒有拒絕。自那之後你也沒有逃跑,而是留在了這裏。到這個地步了還說你心裏沒有我,你在說謊,由速卜!“別乞,你雖然不在我心裏,卻會讓我想起心裏的某個人。”是誰?那個為你吹奏笛子的人?”……沒錯。”是個女人?”沒錯。”和我很像嗎?是部族裏的女人嗎?”不是,你們完全不一樣,但是你身上某些東西會讓我聯想到她。她善良,無法眼睜睜看著身處困境的人而袖手旁觀;她倔強,凡事一意孤行,隻順著自己的性子;她忠貞,當被迫要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的時候,寧願選擇一死;她刁蠻,會死纏爛打,要我教她劍術。你的言語和舉止,都會讓我時不時地想到她。”她……死了嗎?”……不知道。隻能希望她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