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以德報怨(1 / 2)

“我雖未看見那人的臉,但她分明是個身姿秀麗的小姐。就算我喝得爛醉如泥,也不可能將這個成天與孩童追逐打鬧的毛頭少年錯認成小姐。她指尖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是那樣的優雅動人,張弛有度,讓人看得如癡如醉。就是大都首屈一指的雜劇演員也難以演繹出這般姿態。為何?因為這是與生俱來的美,男人可是模仿不來的。結論就是,老板娘不想讓我見到那位小姐,於是編造謊言欺瞞於我。那位小姐到底是何方神聖?為何要將她藏起來?”“結論就是,你是個無可救藥的酒鬼。別在這兒妨礙別人做生意,趕緊滾出去!”鬆花在汝敏麵前揮舞著抹布,將其趕了出去。遭人驅趕的汝敏仍不忘苦苦哀求鬆花,讓他見後院小姐一麵。最終,鬆花粗魯地將汝敏推出門外,哐的一聲關上了大門。她走向呆站在一邊的珊,嗤笑道:“什麼弟弟,明明是個年近三十的女人。”珊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很快又一臉嚴肅道:“是二十九歲。不可多加一歲。”“好好好。真是羨慕你啊,一個二十九歲的女人被人誤認成二十歲的男兒郎。你到底是有多頑劣,才會讓他如此確信你絕非淑女啊?”“還不是因為我成天扮成毛頭小子四處亂跑嘛。沒有我的努力付出,怎會有今天的成果啊。”“哎呦喂,還什麼努力付出,這叫本性難改吧。努力也好,本性也罷,你還是小心一點為好。孫汝敏那廝雖是個酒鬼,卻也是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固執家夥,比那些官員還要頭疼呢。”“知道了,我會小心的。”珊微笑著朝鬆花眨了眨眼。活潑爽朗的樣子活脫脫就是十幾年前介元口中的那個“長得像個丫頭一樣的男人”。盡管已是二十九歲的年紀,那副光滑細嫩的麵龐看上去依然像個晚熟的稚嫩少年。此刻,珊正準備大步流星地從後門開溜,鬆花逮住她道:“今晚又要出去啊?”珊回過頭朝鬆花淺淺一笑。鬆花眉頭緊皺,一臉不滿地環抱雙臂道:“你還真是一片赤誠啊。每天晚上都這麼盡心盡力,前王會感激你嗎?”珊依然保持著淡淡的笑容,嘴裏卻有種苦澀的味道。不知不覺間,自撒麻耳幹尋潾之旅中途折返已經過去了兩年。一年多的旅行結束後,珊回到大都,沒曾想幾個月後竟然得知謜正陷於不利境地。她一直都在周圍探查情況,暗中出手相助。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相遇,珊自然無法窺探謜的住所,於是便將目標轉向了來自高麗的王公貴族。她數次蒙麵潛入入元為禿魯花的一眾公侯家中,偷聽他們的私密對話,並從中得知,有一幫團夥正盤踞在大都,與開京的王公貴族商議如何鏟除謜。支持王的國王派與支持謜複位的前王派互相反目, 看似平靜的水麵實則早已暗潮洶湧。皇帝身體每況愈下,蒙古帝國權勢人物密切關注著皇位的繼承問題,加之各派別在元朝皇室與朝廷之中各有交好的靠山,分獲支援,雙方對立範圍愈加擴大,情況也變得愈發複雜。近來,珊不顧個人安危,每晚都要出門收集情報。鬆花為此整天擔驚受怕的,實在看不下去了,勃然大怒道:“我真是無法理解。你被那前王害成這般模樣,仍然想要幫他嗎?事到如今,你還拿他當朋友?!”見珊沒有回應,鬆花抬高嗓門道:“你去尋那綏靖侯,中途又返回大都,回來之後就總往奇怪的地方跑,白白浪費時間,你打算這樣到什麼時候?你既然覺得綏靖侯會前來找尋前王,那就應該監視前王才是!為何要四處偷聽那些高麗貴族的談話?你來大都的目的是什麼?不是為了見綏靖侯,而是為了助力前王複位嗎?”“鬆花,不,姐姐,就算你無法理解,我也一定要幫助謜才行。他雖然不再是我的朋友,可我不能選擇漠視,裝作不認識他。而且,我已經跟你說過了,我在沙漠裏遇見了兩位充滿智慧的老人,是他們告訴我的,在我幫助謜的同時,潾也會找來這裏,到時我們便能相見了。”“你回來這裏已有數月之久了,如果當初你沒有中途折返,現在早就抵達撒麻耳幹了。那些算命的若真有那麼神通廣大,幹脆讓他們直接告訴你綏靖侯身在何處,豈不更好?”此刻仿佛有顆尖釘楔入了珊的心房。自她聽從布赫朝魯和朵勒坤的忠告,從塔克拉瑪幹回到大都之後,她就一直在後悔當初的抉擇。她原以為回到大都就能立刻見到潾,可事實證明,那不過是一種錯覺罷了。而現在她可以確信兩點,一是與潾重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二是謜腹背受敵,身處險境。倘若當時繼續奔赴撒麻耳幹,該不會像現在這般鬱悶吧!不過這一次,珊不再試圖橫穿大元疆土。因為她在瑞興侯王琠的住所內偷聽到一個重要的秘密,而與王琠耳語密談的男子是一名來自高麗的使臣。王琠得知使臣帶來表文是請求聖上將前王遣回高麗的消息後,暴跳如雷。這名男子安慰王琠的話語更是一字不落地傳到了珊的耳朵裏。“那表文並非殿下的本意。這才是殿下的真心,大人自不必擔憂。這些書劄就是罷黜前王,將您推上高麗國王寶座的承諾。”那日之後,珊為了從使臣手中拿到書劄便一直在他們的住所周圍徘徊。而並不了解個中底細的鬆花自然會覺得她行事魯莽,更為她感到擔憂。珊理解鬆花的心情,所以即便她心裏難受,臉上卻依然帶著微笑。“我要先去廂房一趟,晚飯就送去那裏吧。”“這種事情,弼道和壯宜也能做啊。你為何非要出麵不可?”“因為我必須如此。”珊輕輕推開堵在後門處的鬆花,終於還是離開了客棧。鬆花一臉擔心地望著珊離去的背影。對不起,鬆花。珊在心裏默念。現在似乎就是解開那個結的時候,而這個結必須由我來解開才行。鬆花衝著默默離開的珊氣鼓鼓地嚷道:“客人怎麼辦?我漢語不靈光,壓根兒聽不懂色目人說的話!”“不是有難陀嘛。他說得跟我一樣好呢。客人也很喜歡他。”“隨你便好了!懶得管你!我的老天爺啊!”大發雷霆的鬆花突然變了個聲音。有人進了客棧。“裏邊兒請!”鬆花關上後門,急匆匆地從酒桌中間穿了過去。許是因為說的是漢語的緣故,嬌裏嬌氣的聲音和平日裏的她簡直判若兩人。每每這時都讓人覺得她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珊將迎客的鬆花拋在腦後,邁起輕盈的步伐。“看起來挺幹淨啊。就這家吧,由速卜!”一個女人操著一口蒙語,朝門外的同伴呼喊道。鬆花對蒙語略通一二,這回不用搬救兵也照樣應付得來。珊就這樣穿過客棧的後院,大步流星地朝竹林那邊的廂房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