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霧氣還未散去,文七就會聽到阿爹磨斧的聲音,這同樣也是他每日醒來的原因。阿爹總說,小孩子不要貪睡,不能貪睡,睡多了胃就少了食,小孩子就永遠都是小孩子。文七渴望快點長大,既然自己注定走不出村子,文七就轉而渴望擁有著像阿爹那樣從山上背回樹幹,將斧頭磨得光亮的能力,所以從不睡多,期待長大。
磨完斧子,鄭重的將其放在門前已洗淨的布袋中懸掛起來,阿爹就利索喝一碗熱湯,帶上阿娘準備好的幹糧出門去了。阿娘將阿爹的碗再舀上熱湯,一股腦的灌給了文七。
阿爹在鎮上的胡員外院裏做些苦力。隻要胡員外家中有些買賣交易,阿爹就要賣力氣將買賣的貨物運到該去的地方。鎮子叫風水鎮,據說早些時候,這地方是一片荒地,住著一個風水相師,隨後在此定居的人數愈來愈多,慢慢的發展成了一個小鎮,就稱了風水鎮。
村裏大部分有力氣的男人都在鎮上謀生活,養活一家老小。鎮子文七去過一次,人群有些擁擠,他是不太喜歡那種環境的。
呼嚕完熱湯,文七就準備去村後的山上撿些柴,昨日將阿爹背回的柴木劈了個幹淨,今日難免無聊,索性去山上撿回幾根柴木燒。
後山並不險峻,倒是厚重的像一位年邁的長者,屏著濃重的喘息注視著山下人的生活。雖稱它為山,想來也是不太恰當。不過是高出平地些許,上麵苟活了些樹木和蟲獸的大大的圓圓的土丘而已。不知誰先稱其為後山,明白的人也懶得與往事爭辨,任著性子也跟著叫了。
在後山,大人們是可以放任如我這般年紀的孩子們去逛,十二歲的少年,正是活潑的時候,圈不住的野性,況且已被上天限製了動作。
獨自來到後山,並不是第一次來的文七對這裏的一切都有些熟悉,村裏的人到這裏砍柴總會落下些枝幹。
霧氣漸漸消散,殘留著草葉上的斑斑水點。環顧了一下這片土地,文七開始四處搜尋著枯枝。
就在文七注意到離他不遠處的幾根枯枝時,忽然發現更遠處的草叢裏升起一道淡淡的煙塵。
這麼早,難道有人在生火?帶著這樣的疑問,文七爬上了左邊的一團突起的石頭上努力的張望了過去。
三爺爺!文七的目光中是一道熟悉的背影。將近花白的頭發高高的束在頭頂,永遠的一身破舊灰色的長袍。
三爺爺背對著他跪在草上,手裏不停的在燒著什麼,淡淡的發灰的煙塵飄搖而上。文七看著這一切,心中起了太多疑問,默默的從石堆上爬下,向著升煙的地方走去。
還未靠近三爺爺,他卻忽然聞到一股濃烈的雜酒味道,一陣一陣的像一把刀子刮掠著文七的呼吸。文七用手將口鼻盡力的捂住,心中不自禁的泛起離開的念頭,連腳步也沉重起來。
“是小七吧?”三爺爺並未回頭,卻口中叫著他。
文七並未敢應聲,三爺爺不回頭的叫聲讓他有些迷惑,他以為他誤聽到了不該屬於他的呼喚。
“小七!”
“我在後麵,三爺爺。”文七站在原地更加疑惑的看著麵前那個蒼老的背影,他已經確定三爺爺是在喚他,竟有些膽怯的低聲應著。
“小七,不要害怕,上前來到三爺爺身旁。”
文七緩緩的挪到了三爺爺身旁。麵前的草地上放著一壇雜酒,已破了泥封,酒前插著三根紅香,點了火,懶懶的生著煙,紅香正前在焚些東西,他並不知道是什麼,隻依稀從未燃的紙角中辨出些方正字體來。
“三爺爺,你在……”
“小七,你不要說話,隨我跪下來,聽我說。”
三爺爺將麵前正燃的一枝香拔出放在手上,片刻間卻見紅香消散成飛灰從三爺爺手上飄落。文七睜大了雙眼一動不動的表達他的震驚,連三爺爺手上重新出現的新的紅香的場景也無從留意。
“小七,不要驚訝,也不要神遊,三爺爺要向你說一說這大千世界,你要認真聽。”
“我本名叫李漢三,尋個雅興自號一土居士。年輕時本是一介俗人,幸得師尊醉至上人點化教導乃入文修之一途,興稷年間得朝廷認可,取了個秀才的虛名。所謂文修一途乃世間諸多修行道路中的一條。大凡修行者武道一途最多,文修一脈已漸漸衰落。然而不論執迷於何路,最終的結果卻是不謀而合,無非追求的乃是眨眼追星逐日,抬手覆滅山河,功參造化的無上神力。可是文修一途卻更加艱險,難以前進,以至文修者猶如鳳毛麟角般存在著。然而從古以往,我們文修者卻是人才濟濟,絕世強者層出不窮,浩然之氣震懾蒼穹。這也導致武修一脈聯合大秦朝廷共同迫害我們文修者。焚書坑儒!那是天下所有文修者永遠忘不了的仇恨,也是從那時開始,文修一脈漸漸從修行者的行列中淡去,而漸漸分出一支隻修文化不修道行的文修,也就是我們現在所稱的文者。大秦王朝也在那一役損失慘重,以至於被武者反戈,丟了朝廷。幾百年過去了,文修一脈仍舊奄奄一息,殘存的修行者也大多隱姓埋名,不敢暴露自己文修者的身份,而成為文修者的另一支,文者。我在師尊的教導下知道了這些隱秘,並有幸成為了文修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