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李越季在省委黨校參加地市級領導“三講經驗交流會”,張副省長到會作報告。散會後,張副省長被事追著,急匆匆跟大家告別,健壯的背影被一群地市級領導的目光推著,朝車子走去。就在張副省長快要接近車子的時候,李越季突然從人群裏跑出來,衝到張副省長跟前,舉起手裏的傻瓜相機,招呼立在車旁的張副省長的司機過來,幫忙給她和張副省長照個合影。此情此景,讓那些地市級的領導,全都看呆了。直到張副省長的車子開走了,還有人瞪著兩眼發愣!
由於跟得太緊,上江市和省城裏一些看出名堂的人,不免要拿閑言碎語磨牙。發出來的獨特聲音,李越季的耳朵也收藏了一些。但她對這樣或是那樣的傳說,始終保持泰然處之,似乎是故意在有與無、虛與實之間,人為製造裙帶氣氛。再就是也有另外一種嫌疑,即有意利用這樣一種省市之間的輿論捆綁,獲取無形的官場身價。總之在她與張副省長的關係上,這幾年一直罩著一層神秘色彩。
張副省長辦公室的門,半開半掩。李越季在門口,穩定了一下情緒,試著在臉上攤開一種含有淡淡羞澀的微笑。感覺熱身準備差不多了,才舉手叩門。當——當當——手指敲擊出來的聲音,節奏舒緩,回音悠長。
李市長吧,請進。
李越季一笑,推開門,迎著張副省長的目光說,是我,張省長。
握過手,寒暄了幾句,把李越季讓到沙發上,張副省長看了一眼手表說,李市長,今天隻能給你十分鍾時間,稍後我還有事。
李越季點頭道,有關移交補償方案的事,我都跟秘書長彙報了。到這裏來就是想聽聽張省長的指示。
張副省長笑道,指示也好,關心也好,我就簡單說幾句吧。李越季拿出了筆和記事本,神色很虔誠。張副省長首先強調了這次移交工作所包涵的政治意義,進而針對李越季本人指出,此次移交,雖是她進步的一次機遇,可也是個能把她整個兒吞噬的泥潭。榮辱取舍,就看她在行進的路上如何躲閃紅燈了。張副省長提醒她,要時刻保持頭腦清醒,說如今能源局的日子,大不如從前。他們也在忍痛往市場經濟這條路上扭轉。這從國家能源戰略調整上就可以看出能源行業的潛在危機。另外,能源局現在兩個當家人手中的權力,都還貼著代理的標簽。從這個意義上說,在移交這件事上,他們不論是為了大局利益,還是個人前途,勢必都要在移交的得失上全力跟上江市較量,都渴望從工作業績中獲得完成結束代理一職的資本。所以說移交這件事,不是急火急燉的事,要拿文火,慢慢煨著,在靈活中尋找主動,在合作中求進展,盡可能使市局兩家都能在這個空前的大事上,做出亮色來。
李越季抬起頭,舒展了一下酸溜溜的臂膀。她這時已經在記事本上,記滿了兩頁紙。後來張副省長暗示李越季,移交這件事在省裏也很晃眼。她在這件事上每邁出一步,都必須在地上,留下清清楚楚的腳印。李越季心領神會,張副省長這是要自己在移交這件事上,千萬不能起貪心,更不能拿上江市的利益滿足自己的私欲。
說完正事,張副省長問道,李市長,是不是這一次又輪不上我請你吃飯呀?
盡管明白張副省長說的是一句客套話,但李越季心裏還是一熱,忍不住說,張省長,你看你每次都是這麼客氣。再這樣,我都不好意思來了。晚上,我跟建設廳鞏廳長一塊坐坐。
五點四十分的時候,鞏長英過來接李越季。去酒店的路上,鞏長英對李越季說,今晚他隻是個陪客,請她的大東家,這會兒已經在酒店裏等著了。你這是在藏什麼貓貓啊,鞏廳長?李越季有些摸不著頭腦。鞏長英一笑,神神秘秘地說,咳,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鞏廳長,你不會把我那個了吧……別,您千萬別再往下想了,李市長。鞏長英臉上的笑,不是好笑。等到了酒店,李越季一看今晚做東的人,居然是上江市一個女房地產開發商。這個女人長得瘦小,眼睛不大,嘴唇很薄,膚色光滑,簡約的身段像是給南方水土滋養出來的。年紀雖說不大好猜測,不過還是能讓人感覺到,她已是個邁出了青春門檻兒的女人。李越季認識這個女人。年初在佳德彙展中心奠基儀式後的酒會上,工商銀行的一個行長把她引薦給了李越季。說她是正宗的上江人,過去一直在深圳開公司。現在回上江發展了。對上江的房地產前景不是一般的看好,就找了一個台灣人,合資收購了上江市一家經營不善的房地產公司,可說是實力不凡。話裏話外的意思,大有讓李市長多多關照的意思。李越季明白了鞏長英為什麼要苦心經營這樣一個飯局,跑不了也是衝能源局等待交還的那幾塊閑地皮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