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海棠近乎央求,臉紅紅的。
“唉,沒什麼。”蓉蓉無奈地回了父親,被海棠一路拖著踉蹌而去。
鄭群在她們身後靜怔了片刻,仿佛在思考,最終隻是輕微地搖了搖頭。
雖然隻是驚鴻一瞥,足以使海棠看清羅俊的全貌。
他依然理著象數月前那樣的小平頭,一身墨色西服簡潔地勾勒出他修長挺拔的剪影,即使隻是那麼漫不經心地斜倚在沙發上。左手撐著麵頰,雙目低垂,似聽非聽,臉上沒有多少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什麼,仿佛隻是整個場景裏的一個陪襯而已。
“我算看出來了,你就是個扶不起來的劉阿鬥,平時看著麻利,其實膽兒才針尖那麼大。”在草坪上聽著蓉蓉的埋怨聲,海棠的神思卻再也抑製不住地恍惚起來。
認識羅俊,是在三個月以前。
聖誕節剛過,新年伊始,海棠與蓉蓉的課卻是風雨無阻的。某個陽光充沛的午後,兩人象往常那樣貓在琴房裏談天說地。
門突然被推開,鄭群領著兩人走進來,朗聲笑道:“蓉蓉,快看看誰來了?”
與鄭群並肩的是一名中年男子,瘦高個兒,尋常的相貌,臉上同樣洋溢著笑容。
略一定神後,蓉蓉顯然認出了對方是誰,全然不顧腿的不方便,驚喜交集地撲了上去,“馮叔!”
被她喚作“馮叔”的人張開雙臂將她用力攬在懷裏,手掌撫著她的頭發,感慨不已,“蓉蓉已經長這麼大了!”
與此同時,被晾在一旁的海棠饒有興致地欣賞著這難得一見的場麵,目光在幾人臉上逐一掠過,然後,很快又在馮叔身後定格。
那是一個與她一樣被忽略的旁觀者,隻是,他對老幼重逢的場麵興趣了了,而是目不錯珠地緊盯住海棠。
他年紀不大,二十六七歲上下,不是那種讓人一看就眼前一亮的英俊,但是清晰有力的麵部線條所襯托出來的那種硬朗帥氣卻是旁人無法媲美的。
隻是,他的眼眸裏有種難以言說的銳利,如一柄劍,仿佛可以穿透任何障礙物直抵人的內心。海棠不清楚那冰冷而警戒的目光意味著什麼,卻沒來由地渾身打了個哆嗦,室內溫暖的氣息與她腳底冷不丁躥上來的寒涼形成猛烈的撞擊,這股奇異的感受迫使她勇敢地迎視向那對鋒芒深藏的眸子,象一隻初生的牛犢那般毫無怯意。
他們的對峙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那男子很快就把目光轉開了。
激動的情緒過去之後,馮叔似乎這才想起來房間裏還有其他人在,指著羅俊對蓉蓉道:“來,我給你介紹,這是我最得力的助手羅俊。”
鄭群在一旁及時開口,“叫羅叔!”
蓉蓉眨了眨眼,對稱呼這麼年輕的男子叫叔叔實在是勉為其難,不過僅僅停頓了片刻,她還是很乖順地喚了聲,“羅叔。”
羅俊似乎也不太習慣這個稱謂,冰冷的臉上居然泛起一絲略帶尷尬的笑意,微微頷首就算跟蓉蓉打過了招呼。
幾雙眼睛又同時望向閑立一旁的海棠,馮叔笑嗬嗬地問:“這位想必是蓉蓉的鋼琴老師?”
蓉蓉立刻接茬,“是啊!馮叔,海棠彈琴可好聽了!”
海棠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紹,“我姓俞,俞海棠!”
“鋼琴是個高級玩意兒啊,蓉蓉你可得好好學。”馮叔笑著囑咐。
“俞小姐來鄭府多久了?”杵在馮叔身後的羅俊突然冒出來一句。
所有人均是一怔,海棠迎視著那對重新泛起警戒的眸子,她不明白他問這個問題的用意,但顯然不是友好的表示,於是回以同樣冷冰冰的口吻,“兩年。”
馮叔打著哈哈嗔怪地橫了羅俊一眼,滿臉歉意地向鄭群解釋:“阿俊直來直去慣了,你別在意。”
鄭群的臉上並無一絲不悅,“謹慎點兒不是壞事。”言畢,深深望了羅俊一眼。
氣氛無端有些冷,馮叔朗聲道:“我看咱們還是別在這兒打攪蓉蓉上課了,挪個地方談吧,啊?哈哈!”
到底都是場麵上過來的人,那一絲微妙的東西很快就被遮掩了過去,琴房裏再度恢複了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