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顛簸在仿佛永無止盡的路上,海棠偎依在羅俊懷裏,一動也不想動,眼睜睜地看著天一點點地灰暗下來。
她沒有問羅俊,他們下一站的落腳點在哪兒,於她而言,哪裏都一樣——一樣的陌生,一樣的冷漠。所幸她身邊還有羅俊,他是她現在唯一的倚靠了。
昏昏欲睡之際,她聽見頭頂上方傳來羅俊的一聲輕喚,“海棠。”
海棠困得睜不開眼睛,用極低的聲音答應了一下,也不知羅俊有沒有聽見,或許,他也根本沒期待她的回應,繼續輕聲低喃,“對不起。”
海棠被睡意侵襲的腦子怎麼也無法正常運轉,她很想問問羅俊,他的這句“對不起”究竟是什麼意思。
隻是她太累了,羅俊輕柔的撫摩著她的頭發與後背,恍如彈奏催眠曲一般,令她動彈不得,在綿延的困倦中越陷越深。
在最後一絲清醒被徹底吞噬之前,海棠聽見羅俊在自己耳邊緩慢地訴說,“我會給你一個安定的生活……海棠,我一定會……”
朦朧中,海棠感覺到自己的手被羅俊的手掌包裹了起來,他握得很用力,然而,不知為何,他的掌心毫無溫度,涼涼的。
海棠是被羅俊喚醒的,睜開惺忪的睡眼,才發現火車正在徐徐進站。
天已大亮,是個晴朗的好日子,陽光乍入眼簾,晃得她一時心神恍惚。
下車、出站,滿目皆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大小不一的廣告牌。
“到A市了。”羅俊提著行李在她身後說,“我們先找地方住下來。”
A市是南部的一個中型港口城市,臨海,人口眾多,商業繁華。羅俊帶著海棠在西城區找了間平常的旅館暫且歇下,這一路奔波又耗費了海棠不少的精力和體力,肩部的槍傷又隱隱作痛起來。她臉上的潮紅令羅俊擔心。
“很累?”言語間他的手已經探向海棠的額頭,幸而未發燒。
“嗯。”一夜沒睡好,她精神不濟,乏累纏身。
“那你躺著休息會兒,我出去買點吃的。”
臨走前,羅俊又給她燒好了一壺水,倒了一杯放在她床邊的櫃子上,“記得多喝水,我很快就回來。”
房間裏隨即空寂無聲。
海棠很倦,一時又睡不著,房間裏很昏暗,羅俊走前體貼地把窗簾也拉上了。此時,她側臉望著從窗簾縫隙裏灌入的絲絲縷縷的光線,驀地感覺自己像隻老鼠。
這個念頭讓她心生酸楚,的確,她已經象老鼠一樣生活了數月,而前方,等待她的是更多的不可知的歲月,看不見曙光,無法預測的未來。
她不安地翻了個身,將臉埋進帶著清洗劑味道的枕頭,勒令自己不再去思考這些於事無補的問題,跟著羅俊,冷眼旁觀他敏銳而冷靜的處事方式,她漸漸也學會了現實。 不再做無謂的糾結抗爭,白白消耗精力,徒勞的痛苦,那實在太累了。
無夢的一眠,深沉黑甜,海棠已經許久沒有體味過如此暢快的睡眠了。醒來時,觸目所見是一個陌生且昏暗的環境,腦子裏有一瞬的遲滯,很快,記憶複蘇,所有的弦再度盡職地繃起,她猛然間坐起來,“羅俊!”
“我在。”羅俊的身影很快進入她的視野,她稍稍心安了些,為自己刹那間的軟弱感到赧然。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羅俊傍著她坐下,揉了揉她蓬亂的發,愛憐地答,“你睡得很香,我就沒叫你。”
海棠起身,拉開窗簾,原來已近黃昏。
“呀!我睡了這麼久。”她訝然。
羅俊一笑,走到她身旁,“餓嗎?我買了燒鵝和麵食,不過已經涼了。或者,你想出去吃?”
“不用了。”海棠搖頭,她確實覺得餓了,懶怠走動。
桌子上的食物雖然已經沒有熱意,卻仍能勾起海棠的胃口,看著她狼吞虎咽的模樣,羅俊的唇角情不自禁揚起。
“你怎麼不吃?”海棠吃得差不多了,這才抹了抹油汪汪的嘴角,問陪坐一邊目不轉睛注視自己的羅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