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果覺得身上忽冷忽熱,嘴裏更是幹得要命,趙仁發正低頭瞅著他,麵色犯愁,不時拿手在他額頭上試探,“怎麼這麼燙呢!”
果果扯了扯領子,嘟噥著嚷,“我熱。”
趙仁發趕緊扶他起來給他灌水,回頭吩咐濤子,“開快點兒,這小子病了!”
濤子領命,車子開得飛快,顛簸更厲害了。
“仁哥,我總覺得咱們這回哪兒有點不對勁。”濤子把心頭的疑慮吐露出來,“那輛車好像知道咱們會經過,早就停好在那兒了,還有,怎麼這一路上過來連個攔的都沒有,這也……太順利了點兒吧?”
趙仁發經他這麼一提醒,細細一琢磨,也有些七上八下的,不過他很快就揮了揮手道:“孩子都到咱手裏了,還怕他個鳥!再說了,這次是老常親自出馬給辦的,他膽兒小,跟我又十多年的交情了,不可能出妖蛾子!”
盡管嘴上這麼說,心裏總似有根弦牽絆著,無法順暢起來,“開快點兒,早點讓他們完事走人才是正理!”
濤子應聲提速,又惴惴地問:“平常泰國那邊不是很少來人的麼?這回怎麼……”
趙仁發正在沉思,鼻子哼了一聲,“還不是不相信我。
自從跟了羅俊後,錢是沒少掙,但羅俊這個老板城府深得很,光讓你做事,卻不告訴你原委,很多時候,一個麻煩處理完了,趙仁發才明白當時有多凶險,事後出一身冷汗是常有的事。
饒是如此拚上了老命,也不可能象程英那樣得到羅俊徹底的信任,畢竟趙仁發離得遠,雖然地位重要,終究是條外線,搞不好哪天為了自保就把他這邊給斬斷了,有時候想想也難免寒心。
不過趙仁發有一套自己的準則,所謂做生不如做熟,到哪兒其實都一樣,沒人肯出錢養閑人。在羅俊手下幹最大的好處就是獲利大,老板是個慷慨的人,知道他跟手下都不容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他有時給出的份額連趙仁發自己都忍不住乍舌,也由此圈住了一批忠心耿耿的弟兄。
想到這裏,趙仁發的目光不覺瞥向躺在一旁位子上的果果,能讓羅俊出山,這孩子何其神通!
趙仁發其實是個聰明人,早就猜出果果的身份,隻是老板不明說,他也懶得問,倒是由衷感慨了一句,“得虧老常手腳利索,這要再拖下去,我看我這塊地界兒也呆不長了。唉——”
一聲歎息夾雜了幾分慶幸和幾分感慨,幹他們這一行,掙得哪一分錢不是抵上了性命換來的?!
濤子張了張嘴,一想到剛才被趙仁發搶白了幾句,遂憋屈地又把嘴閉上,不再自討沒趣了。
果果給灌下去半瓶多的涼水,發不了汗,胃裏又給冰得難受,再加上車子開得飄來晃去,益發昏昏沉沉起來。
趙仁發緊盯著他的變化,猛然間大喊,“濤子,趕緊停車,這孩子要吐!”
車子甫一停穩,趙仁發抄起果果就蹦下車,把他背朝上托著,果果頓時好一通嘔吐,想要把五髒六腑都吐出來一般,原本白皙的臉一下子蠟黃。
濤子也跳下車來,順手給趙仁發遞了瓶水。
趙仁發擺擺手,他給果果粗粗收拾了一下,扭頭朝兩邊看了看,對濤子道:“也差不多了,我就從這兒走,你把車子開到老常那兒,他知道怎麼處理。”
濤子答應著,返身進車,很快又出來,手上多了把黑乎乎的手槍,他遞給趙仁發,“仁哥,你小心點兒。”
趙仁發把槍揣好,點了點頭,朝濤子一努嘴,“快走吧。”
果果暈暈乎乎地趴在趙仁發的背上,他的背寬闊且厚實,一點也不象媽媽的那樣瘦弱。每次生病,媽媽背著他上醫院,果果總是擔心自己會不會從她背上摔下來。不過趙仁發一身的汗味,不比媽媽身上,總有好聞的味道,極清淡的幽香,若有似無,讓他感覺很踏實。晚上睡覺時,果果喜歡挨著媽媽睡,隻是媽媽經常做噩夢,好多次,他都被她的尖叫聲驚醒,在黑暗中一動不敢動,等待媽媽開燈。
燈光一亮,媽媽就會輕輕湊過來察看有沒有驚動了他,他於是把眼睛閉得牢牢的,仿佛睡得很熟的樣子,良久,會聽到媽媽長長籲出一口氣。
那時候,他就明白,大人也會害怕。
可是果果不想讓媽媽難堪,所以他裝睡。
有時候,那盞燈會亮很久,於是果果裝睡就會很吃力,他把眼睛偷偷睜開一絲細縫,就可以看到媽媽正在打量他,默默流著眼淚。
果果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令媽媽如此害怕,他真希望自己能快快長大,長大到足夠可以保護媽媽。
一想到媽媽,果果又開始犯愁,他離開媽媽好多天了,本來以為可以很快就見到她,沒想到現在反而越走越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