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齊不方便對此說三道四,苦笑笑道:“我不是女人,你跟我說有什麼用!”
趙仁發壓低了嗓音,“要是果真如此,我看老板這泰國不一定回去得了。”
小齊無語地歎了口氣。
兩人默默地蹲在碼頭上抽著煙,趙仁發突然打了個哆嗦,“你說,尤小姐離開泰國,她會不會,會不會……跑這兒來了?”
越說越覺得有可能,趙仁發一下子煩亂不堪,這裏畢竟是他的地界兒,真出了啥事,他不得吃不了兜著走!
小齊認真地想了想,“應該不會,老板這趟過來的真實目的是瞞著大嫂的,她不清楚他落腳的地方。”
“我看未必。”趙仁發並不樂觀,“孩子是她找人綁的,她在暗,老板在明,現在搞成這個樣子,隻怕她是要掙個魚死網破了。”
是個好天氣,一輪紅日正在天際緩慢西墜,象一個令人垂涎欲滴的橙紅色大蛋黃。
遠遠地,依塔在朝他們揮手喊叫。
小齊振作起來,“過去吧!或許老板已經拿定主意了!”
羅俊站在木屋的簷下,看著跟隨自己多年的手下正從兩三個方向朝他這邊奔來,心中多了幾分莫名的滄桑之感。他扯起嘴角,竟沒來由地笑了一笑。
他鎮靜沉穩的表情讓手下感到心安,以為這不過是又一個小小的風浪,隻要緊緊跟著他,就能順利跨越過去,殊不知,在接到程英電話的時候,他就已經作好了最壞的打算。
這種心理準備在更早以前他就已經作好了,他這一生,似乎很難有平平靜靜度過的時光,每一步踏出去,都似踩在刀尖上,不得不時刻繃緊了弦,集中精神,小心應付。
這樣的生活,不能說不累。
曾經,他期盼過跟心愛的人過最平凡世俗的那種日子,然而,終究明白那隻是奢望。
回過頭去眺望來時路,他赫然明白,自己走上的是一條不歸路,隻是在當時,他以為那是命運眷顧他而給他的一個機會。
厄運亦或好運,不走到最後,誰又能分辨得清楚?!
站在羅俊麵前的一共五人,除了趙仁發外,其餘四個均為他從泰國帶來的手下兼隨身保鏢,都是他最信得過的人。此時,羅俊站在眾人的中央,目光逐一覽過每一個,最後停留在趙仁發臉上,“你,跟我進來一下。”
趙仁發連霎了幾十下眼睛,轉頭又望望小齊,眾人都不明白怎麼回事,一個個沒什麼表情,再看羅俊,已經抬腳先進去了,他隻得硬著頭皮跟上前。
“把門關上。”羅俊在木屋裏的一張椅子裏坐下,目光如電地盯視趙仁發。
趙仁發依言照辦,轉過臉來,見羅俊神色冷峻,知道沒什麼好事,為了給自己加點兒底氣,他不由自主地把胸膛挺了挺。
羅俊雙掌交握,漠然看向他,“我再問你一遍,孩子的事,你跟誰提過?”
趙仁發一聽,臉立刻發白,心中叫苦不迭,老板這趟過來,果真是認了死理,他這下子可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可是,即便洗不清,也還得洗啊!
“老板,您是知道我的,我趙仁發雖然是個粗人,這麼些年跟著您,給您捅過簍子沒有?!您別說這孩子究竟怎麼回事,我壓根就不清楚,就是您給我交待得明明白白了,我能找誰說去?您借我個膽兒我也不敢哪!”
羅俊冷眼瞅著他急赤白賴地給自己辯解。
趙仁發一跺腳,咬牙狠道:“我要敢在您麵前說半句謊,讓我全家都不得好死!”
“行了。”羅俊一閉眼,向後靠去,“你全家不就你一人麼!”
趙仁發不知道該笑好還是該哭好。
羅俊的臉色明顯和緩了不少,他站起來,在屋內踱了幾步,“我叫你進來,不是讓你給我賭咒發誓來的。有時候,一個人說出一句話來,也許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就已經把禍根給埋下了。”
他踱到趙仁發跟前,凜凜的眸光讓趙仁發背上微微起汗,他自知有個短處,就是好喝酒,不知羅俊這話外之意是否在此?
不過他苦思冥想,也無法確定自己到底何時跟何人提過這茬兒。
羅俊拍拍他的肩,趙仁發頓時心頭一鬆,這通常意味著老板到此為止了。
“你跟了我也好幾年了,你是什麼樣的人,其實我心裏都清楚。至於孩子,”他頓了一頓,趙仁發意識到他故意沒有提及“海棠”,“這些年我委托你幫忙照顧了多次,想必你也明白是怎麼回事。”
趙仁發不敢點頭應和了,他知道此類情況下,還是裝傻比較合適些。
“我不知道這個消息究竟是怎麼捅出去的,眼下也沒時間去追究,我隻是希望這一次,咱們能跟從前一樣,順順利利地走過去。”
“老板,您吉人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趙仁發盎然道,他這話倒有幾分真心實意——他還沒見過有羅俊擺不平的麻煩。
當然,這次的麻煩跟從前比,顯然要特殊得多。
羅俊隻在心裏苦笑了一下,朝趙仁發點點頭,“你去把他們幾個都叫進來。”
“哎!”趙仁發巴不得趕緊退下。
待人都齊了,羅俊言簡意賅地吩咐趙仁發, “想辦法送他們四個去菲律賓,以後也不要再回來。”
說畢,他將藏於身後的一個小皮箱遞給了小齊。
小齊等人大驚,“老板,您不跟我們一起走?”
羅俊背對著大家,“我得回泰國。”
小齊與眾人麵麵相覷,然後堅定地向前一步,“那我們跟您一起回去。”
羅俊笑了笑,轉過身來,“你們幾個都是跟我多年的弟兄,這次的事剛剛起了個頭,後麵還有一幕好戲要開場,我不想大家最後因為我沒了命,乘現在還有機會,能走的趕緊走。”
他又向一旁呆呆杵立的趙仁發也道:“你手上的生意也都擱了,找地方去避一避。”
趙仁發沒想到事態會演變得如此嚴峻,私下裏,他還是覺得羅俊有點兒小題大做了,不就是尤珊兒鬧點兒情緒麼!
但他決計不敢把意思表達出來,正要領命出去,小齊一把攔住了他,“等一下,仁哥!”
羅俊看著一臉激動的小齊。
“老板,我們都是您一手栽培出來的,沒有您,也許早就橫屍街頭了!我雖然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樣的大事會讓您說出剛才那番話來,但我們也不是忘恩負義的鼠輩,您剛才的安排實在是看輕了我們。”
羅俊麵龐上的肌肉輕微地抽動了一下,他別開臉,不看小齊。
小齊慷慨激昂地繼續道:“不管泰國是不是已經變成了刀山火海,總之,隻要您去哪兒,我小齊是肯定要跟著去的,大不了一死,有什麼可怕!你們說呢?”
他扭頭掃視其餘三位,眾人無不熱血沸騰地點頭附和。
即便心裏作好了最壞的打算,此時羅俊聽著手下這番信誓旦旦的話,也不由不覺得溫暖,眼眶竟微有濕潤。
他突然想到了當年的馮齊雲,那時的自己,如小齊一樣被人信任,卻沒有象小齊這般衷心效命,他一時難言心頭感慨,一顆心,忽然沉重起來。
命運輪回,等待自己的,究竟會是怎樣的結局?
定了定神,羅俊平息下微漾的情緒,淡淡解釋,“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隻是這次回泰國,是去解決一樁私人恩怨,哪怕一死,也絕無怨言,我不想拖累你們,更不想看到自相殘殺的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