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1
天亮了,行之若把窗簾拉開窗台上一枝百合花插在透明的花瓶裏,新鮮極了,花瓣還殘留著露珠,一個黑色的紙片斜擺在裏麵,格外醒目。
簡單一句話:之若,我去公司了,乖。
拉開窗戶風吹得很大,行之若抿嘴,手一揮,黑色的紙飛揚,在喧鬧繁華的城市上空肆意的盤旋。
拍拍手行之若又開始了日常行為之一,砸、摔……中途歇息一會兒,喝一口奶茶,百無聊賴了再重新擼起袖子,進行新一輪的掃蕩與破壞。
幾分鍾之後,仆人終於來了。
她們低著頭規規矩矩的撿拾著花瓶的碎玻璃,弄幹淨沾滿水漬的地毯,一切井然有序,慢條斯理,熟稔極了。
行之若站在床邊,挺滿意的看著弄得一團糟的臥室與忙得誰也顧不上誰的仆人,慢悠悠的穿上拖鞋去了餐房。
近幾日,仆人們都在議論說小姐現在病情好多了,除了每早上例行事務亂砸東西外,平常都和常人沒什麼差別,懂得去餐房吃飯……還挺按時的,一分一秒都不差。
隻要不見少爺小姐就和沒生病一樣。
桌上擺著很豐盛的早餐,一杯牛奶已經空了,碟子有些碎屑。看來行之天不久前才走……
打個哈欠,行之若懶洋洋的拿起一根油條,慢條斯理地嚼著,滑膩的油漬沾了一手。
一陣響聲忽遠忽近,隱隱約約,異常的熟悉。
行之若身子一震,僵住了,猛灌了一瓶牛奶,倏然回頭望去,空蕩蕩的大廳一個人影兒也沒有,但那聲音卻還在耳邊回響……
似乎是從客房裏傳來的。
行之若棄了吃的,手也顧不上擦,輕手輕腳的溜到客房門口站著,躬著身子將頭貼到那門板上……
聲音愈發清晰了聽上去像是木屐踏在地上的聲響,清脆,有節奏。
木屐?
難道是……
她隻猶豫了片刻,把全身的重心全落在在虛掩的門,門砰的一聲,被她搗騰開了。
一幅樸素的字畫懸在牆壁上,狂草的寫著一個“忍”字。
紫檀茶具擺在案上,壺嘴還隱隱冒著熱氣……
“呦,我還當是誰這麼性子急。”櫃子的門是開著的擋住了人的大部分身子,一雙白皙光澤的腿,腳上踏著木屐,一根碧色紋銀帶子垂在腳踝旁,還有半截隱在木屐下,被踐踏在地上。
他是……
“妖之?”
行之若慌忙爬起身子。
衣櫃的鏡子照出了行之若詫異萬分的表情,她緊張的吞了吞口水,便要退出去。
鏡子晃了一晃,握在櫃門上修長的手指動彈了一下,櫃門輕輕往裏合了一點,一個人的身影便顯露了出來,優美的脖頸,一縷青絲垂在肩處,日式和服被他穿得鬆垮垮的,手隻探進了一個衣袖裏,其餘柔軟華麗衣袍被他性感的披在腰側,要脫不脫,要穿不穿的……腰間的帶子被踩在木屐底,袍子下麵叉口很大,白皙修長的腿,重要地方卻被衣櫃門遮住了。
怎麼看……
怎麼像是被改進的衣袍,哪兒有男子穿得這樣妖嬈風騷的,啊呸,啐一口,行之若狠狠用袖子擦嘴。
一陣輕笑,慵懶的聲音緩緩從他嘴裏傳出,“幾年不見,這就麼迫不及待?”
啊……
汗顏,行之若後退著,摸到門板,幾乎想拔腿就跑。
他緩慢移了步子,一雙碧眸望著她,眉眼裏竟糅合了入骨的媚惑,“這麼不待見我?我可很想念你呢……之若。”
妖之斜乜一眼那一副哭笑不得,趴著門板走又不敢走,留有不想留的行之若,他勾嘴笑得愈發的開懷,照樣的不壞好意,他扶著櫃門自顧自地說,“這樣吧,再次見麵也沒帶什麼禮物,我虧點……讓你一飽眼福。”
話剛落,櫃門砰的一聲關了。
他那身日式和服也應聲而落,鬆垮垮地散了在他木屐旁……
修長的腳,極其美好……往上便是……
行之若得臉轟的一下紅了,幾乎是奪門而出。
某人在自顧自的在房裏歎息,“隻是換件衣服麼,怎麼就被嚇跑了……真可惜……”
汗,這世道果然是變化大不同。
美男圖沒看得成,看者到不覺得可惜,被看的倒是一副懊悔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等等……
妖之怎麼又被請來了。
莫非是專程來醫治她的?
行之若一愣,蹲在地上,一時間被腦子裏浮現的想法嚇得渾身發軟。
她的病,大可以讓私人醫生診斷,可是這幾日那個中年醫生再也沒有來了。
妖之是世界著名的心理醫生……
有沒有心理疾病,他一眼便能辨別出個大概。
這次行之天把他請過來,莫非……
發現她的疑點,感覺到她在裝病,所以想讓妖之來點穿識破她。
幼年記事簿裏有說,妖之善於催眠那麼他此時來,是……單純的做心理輔導……
還是,再做一次催眠,讓她忘記。
門突然開了,一隻手按在了行之若的肩上,手指修長,指甲整齊,修剪得極好。
門突然開了,一隻手就這麼突如其來的放在行之若的肩上。
她的心差點漏跳半拍“怎麼了……嚇成這樣。”他的手緩緩移動,碰觸到她的臉頰,輕輕撚著她的下顎,妖之頭湊過來,碧眸裏水光瀲漣,似非似笑,“這麼一驚一乍的可不好。”
“不然……”妖之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眸子裏水光,驀然間笑了,他身子又靠近了過來,作勢曖昧的貼在行之若的耳邊說,“不然別人還以為你真病了。”
他笑得妖冶驚豔。
行之若卻越發覺得心拔涼拔涼的。
他早看出……她是裝病?
剛剛那場脫衣秀……應該是試探她的……
難道真瘋子就應該傻傻的看他脫完,換上新和服,然後耍流氓般的拍手,喊他再脫一次麼……
若是真這樣的話還不如真瘋了。
看他笑得這麼友好且風騷。
行之若不情願地動了動唇,想試圖狡辯……卻極敏銳地瞄到妖之伸出一隻食指,妄圖抵上她的唇……乖乖……她立馬自覺地騰出雙手捂嘴。
便宜誰,也不能便宜這個變態妖。
妖之輕笑一聲,朝她使了個眼色,自己便仰首踱步,氣質高貴地踏著木屐與她擦肩而過。
他今天穿了身純白夾雜墨綠的日式和服,舉手投足間優雅多了妖嬈,幾年不見倒是沉穩了不少,對他……行之若一直是懼怕多於親近。
關於他,她是記得的……雖是一些零零碎碎的記憶片斷,卻能拚湊成連貫的圖,比如她忘了四年間的事,卻記得四年間妖之在這城堡裏住過。
她知道,妖之幫她治療過。
更令人噴飯的是,小時候的行之若對妖之的記載,更多……
幼年記事簿裏,詳詳細細闡述了妖之的種種缺點,比如木屐總是發出刺耳的聲音,妖孽說的話很刻薄,愛生是非又挑撥事端……
總之,字裏行間可以揣摸出,也寶寶是打心底排擠妖之的。
不過,不能否認妖之雖然脾氣性子討人厭,他那張臉卻是讓人過目不忘。
明明是混血,卻偏偏喜歡穿和服,相貌氣質也和古人差不多。
行之若看著他步履沉穩,姿態美好的身影,忍不住偷笑,這個人就算不當心理醫生,如果去做戲子或是歌伎,前途應該也是一片美好的。
“還不快跟上來。”妖之遠遠的走在前麵,他回頭,就正撞上行之若賊賊的偷笑,他正兒八經的看著她,碧眸裏有一絲戲謔和詫異還有點複雜的什麼情緒,他勾著嘴角,“你倒是一點兒也不急。”
急什麼……
破罐子破摔了唄。
妖之你能把我怎麼樣,最多被你揭穿裝病,行之天不能把我怎麼樣……
最多被你們逼瘋,你不專門為治我這個而來的麼。
行之若光是想著,仰著臉,對著他笑得愈發的燦爛,可笑中卻帶著點什麼……讓人忍不住揪心的疼。
“笑比哭還難看。”妖之背對她,給予了簡單的評價,正與他的人格相符,刻薄得沒了邊兒了。
客廳裏仆人們早就利索的布置好了,昂貴的古董被收起來了。
妖之慵懶地往沙發上一靠,環顧四周後,望著她隻是笑,這一抹笑……意味深長啊,讓人感觸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