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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馬70出頭,每天上午9點,準時出現在快樂廣場上,曬曬太陽。不過,他不是散步,而是推著一個比他小十幾歲的女人。熟悉老馬的人,都投來驚異的目光,意思說,你老伴才走幾天,咋又弄個女的呀!他從不解釋,僅是抿嘴一笑。往往這時,輪椅上的女人嗔怪地說:“這裏你熟人多,我多難為情呀!”老馬停住車子,繞到車前麵,扶她站起來,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老馬跟在那女人後麵,像個保姆似的,待她累了,扶她到輪椅上,遞上一瓶礦泉水,或用毛巾給她擦擦汗。

前不久,快樂廣場上又多了一輛輪椅。這是一對老夫妻。是女的推男的。

那女的對老馬說:“車上坐著的是你老伴吧?”他先是一怔,車上的女人張開嘴想回答問話。老馬示意打斷了她的話,他沒說是,也沒說不是,隻是微微地點點頭。

回到家裏,老馬像往常做功課一樣,給她按摩,熬中藥,像她侍候他老伴那樣侍候她。

她叫李秀芬,他家保姆,48歲那年冬天,丈夫和兒子進城賣菜,因一場車禍死了。那些日子,她整天以淚洗麵。後來經人介紹,來到城裏,給老馬病妻做保姆。

老馬剛把她安頓完畢,本想,躺在床上小憩一會兒,電話響了,他女兒打來的,說是有急事,叫他去她家一趟。

老馬給她倒上一杯熱奶,待她喝完後,輕輕地叮囑她說:“秀芬,你在家,我去去就回!”

原來是女兒背地裏給他介紹個對象,女方是個退休幹部,有個女兒出國了,人長得也好,據說很賢慧,論經濟條件比老馬還強。任憑女兒好話說了一火車,老馬僅對那個女的說,容我些時間,待我考慮考慮再說。

老馬回到家裏,一句話也不說,悶頭抽煙。

她關切地問:“你心裏是不是裝著事呢?”老馬陰著臉搪塞說:“沒,沒,沒事呀!”“哪!我看你臉色很不好,怕不是病了!”她不安起來,偷偷地抹起眼淚,這半年,多虧老馬精心伺候,若不是搶救及時,恐怕早沒命了!

老馬思想很矛盾,給秀芬一筆錢,打發她走了,叫她安度晚年。可眼前不現實,她得了冠心病,如今連路都走不了,難道就這樣狠心扔下不管嗎?可女兒死活要給他找個女人,別說老馬,攤在誰身上,都很難做出抉擇。

老馬眯縫著眼睛,似睡非睡,驀然,過逝的老伴蹣跚地來到他眼前,嘴一張一合的,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久,隻見老伴咬著他耳朵說:“老馬,我對你說的事忘了嗎?!別再拖了,快把秀芬娶過來吧!”

6年前,老馬妻子肝硬化晚期,全身浮腫,連床都起不來。自從秀芬來到他家後,日夜精心護理,調理飯菜,他妻子熬過了一年又一年,她從沒有任過怨言。聽醫生說,他老伴早該過逝,沒承想,又多活了6年。為此,老馬和他的子女對她感激不盡……

不知是老馬妻子病逝的緣故,還是她日夜操勞過度,老伴後事剛剛處理完畢,秀芬卻倒下去了,一病不起。

在住院的日子裏,秀芬天天哭,哭她命苦,哭老天爺太不公平了,咋能這樣對待她呢?

到底娶她不娶她。娶她,孩子們有意見;不娶她,老伴臨終前有話,弄得他左右為難,六神無主!

“老馬,孩子找你,是不是關於我的事?”她抹著眼淚說。

他用熱毛巾給她擦臉,並輕輕地刮了她一下鼻子。

“噢!是關於我們的事!”他把“我們”二字咬得很重!

沒出半年,秀芬甩掉了輪椅,自己能獨自行走了。

連秀芬都勸老馬不要到快樂廣場,那裏熟人多。他脫口說了一句:“連我都不怕,你還怕!”說著,拽著秀芬衣袖往外走。

每天上午九點,他倆準時出現在那裏。秀芬挎著老馬的手臂,像初戀的情人一樣。圍著廣場一圈一圈地走著,每每有熟悉的目光投來,老馬總是淡淡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