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行小令一字化為三 對戲名二言增至四(2 / 3)

忽見子玉與琴言四目相注,各人飲了半杯酒。子玉不覺微笑,問子玉道:"你與玉儂同過幾回席了?"子玉道:"這是第二回,已一年之久。"子雲道:"隻得兩回,可憐,可憐!真是會少離多了。"琴言笑道:"也第三回了。"次賢道:"庾香有些貪心不足,以多報少。去年你們瞞著人私逛運河,不算一回麼?"子玉道:"我偶然忘了。"子雲道:"我請吾弟與玉儂作十日之歡,閣下不知嫌煩否?"子玉道:"名園勝友,若得常常歡聚,不勝之幸,何敢嫌煩。

隻怕弟無此香福,猶恐福薄災生。"子雲大笑,次賢道:"十日之敘,已無此福,若華星北之福,真是福如東海了。"說得眾人大笑。琴言與子玉此時,已覺十分暢滿。

王桂保對著子雲笑道:"我有個一字化為三字的令,我說給你聽,說不出者罰一杯。"子雲道:"你且說來。"桂保道:"一個大字加一點是太字,移上去是犬字,照這麼樣也說一個。"子雲笑道:"這是犬令,誰耐煩行他。"桂保笑嘻嘻的對著蕙芳道:"你說一個。"蕙芳想了一想,道:"一個王字加一點是玉字,移上去是主字,不比你那犬字好些嗎?"桂保點點頭道:"真好。"忽又笑道:"你可不該,方才度香罵我,你又罵了度香了。"蕙芳道:"我幾時罵他?"眾人也不解,桂保道:"他是主人,你說的是主字,連上犬字,不是罵他嗎?"蕙芳也笑。子雲罵桂保道:"你這小狐精,近來很作怪,偏有這些油嘴油舌。"寶珠道:"我有個木字,加一劃是本字,移上去是未字。"子雲笑道:"我有個脫胎法,未字減一筆是木字,移下去是本字。"眾皆大笑。

琴言道:"我有個水字,加一點是字,移上去是永字。"次賢道:"這個永字些須欠一點兒,也隻好算個薄水。然眼前的卻也沒有多少。"王恂道:"隻怕就是幾個,被他們想完了。"桂保道:"我還有一個十字,加一劃是士字,移上去是幹字。"大家說道:"好。"蕙芳道:"我有個杳字,加一筆是查字,稱上去是香字。"眾人讚道:"更好!"寶珠道:"我有個丁字,加一筆是於字,移上去是亍字。"子雲道:"這字卻冷些。"子玉道:"也可用。"寶珠道:"彳亍二字也不算冷。"琴言道:"我有個卜字,加一筆是上字,移上去是下字。"次賢道:"這個好得很。"桂保道:"我有個白字,加一筆是自字,移上去是百字。"蕙芳道:"略短些。"王恂道:"我有個曰字,加一筆是田字,移上去,"說到此頓住了,桂保道:"移上去是什麼字?"王恂大笑,子玉道:"隻要說透上去,便成個由字。"子雲道:"我叫他拖下來成個甲字。"次賢笑道:"你們一個要上,一個要下,要爭競起來。我叫他一頭往上,一頭往下,作個申字何如?"眾人大笑。

吃了些點心,又喝了幾杯酒。王恂問蕙芳道:"你見湘帆、前舟沒有?"蕙芳道:"原是為他們在那裏,所以耽擱了好一回,將我的戲挪上了才來的。

我今天見了一個老名士,說是前舟的業師,相貌清古,有六旬之外了。"子雲道:"姓什麼?"蕙芳道:"姓得有些古怪,我想想著,好像姓瞿,穿著六品服飾,覺得議論風生,無人不敬愛他。"子雲想了一想,道:"要是姓屈,不是姓瞿。"蕙芳道:"是姓屈,我記錯了。"次賢道:"不要是屈道生麼?"子雲道:"一定是他,我聽說他到了。"子玉道:"他名字可叫本立?"子雲道:"正是,你認識他麼?"子玉道:"我卻不認識,我見他幾封書劄與家嚴的,有論些史事疑難處,卻獨出卓見,真是隻眼千古。家嚴將他裱成一個冊頁,我倒常看的。"次賢道:"這道生先生今年六十歲了,與先兄同舉孝廉方正。他在江西作知縣,為何來京?"子雲道:"去年題升了通判,想是引見來的。遲日我請他來,大家敘敘。雖是個方正人,然是看花吃酒也極高興。"子玉道:"他是我的父執,恐不好相陪。"子雲道:"何妨?"次賢道:"道生雖是個古執人,筆墨卻極遊戲。其著作之外,還有些零碎筆墨,一種名《忘死集》,一種名《醒睡集》,都是遊戲之筆。"琴言道:"這兩種書名就奇。"王恂道:"內中說些什麼呢?"次賢道:"我當年在人家案頭略翻一翻,也沒有看他。記得《醒睡集》內有些集詞為詞、集曲為曲等類,還有些集經書詩詞的對子,卻甚有趣。好像末後還有個對戲目的對子,是兩個字的多,可惜沒有細看。"子雲道:"你看道生的詩文,與侯石翁如何?"次賢道:"據我看,是道翁高於石翁。石翁的才雖大,格卻不高,且係駁雜不純。道翁才也不小,其格純正,卻是可傳之作。就是石翁也很佩服他的。"王恂道:"我們江寧的候石翁麼,他卻自負天下第一才子。據我看來,也不見得。"子雲道:"才是大的,博也博的,到他那地位,卻也不易。"又說道:"我想戲目頗可作對,譬如《觀畫》就可對《偷詩》,《偷詩》又可對《拾畫》等類,倒也有趣。

我們八個人分著四對,我給你對一個,你也給我對一個。

有一字不工穩者罰一杯,兩字不工者罰兩杯,半字不工欠對者罰半杯,有巧對絕對者,賀一杯。"次賢道:"很好,就請庾香、玉儂先對起來。"子玉道:"還是你與媚香先對,次度香、瑤卿,次庸奄、蕊香,末後輪到我們罷。"子雲道:"也罷,你作個先鋒,他作個後勁,把我們放在中間,容易討好些。"次賢道:"頭難,頭難,我一時想不出好的。我前日見瘦香的《題曲》唱得甚好,就出《題曲》罷。"蕙芳道:"《題曲》就可以對《偷詩》。"寶珠道:"將現成人家方才對過的,你又揀了來,這麼就牽扯不清了。你先罰一杯。"蕙芳道:"不算就是了,又要罰什麼。"子雲道:"要罰的,不然盡對對不喝酒了。"即罰了蕙芳一杯。蕙芳想了一想,道:"《教歌》可以對麼?"次賢道:"好。"於是都說一聲"好。"蕙芳道:"既說好,就應賀一杯。"子雲道:"應該。"即勸合席賀了一杯。蕙芳即出了《埋玉》,次賢對了《拾金》。王恂道:"這工穩極了,也賀一杯。"又各賀一杯。應子雲出對了,子雲出了《踏月》的上對,寶珠想了一想,對了《掃花》。桂保道:"好極了。"子雲道:"論對卻好,但兩個字似乎平仄都要相配,掃字也是仄聲。此中稍欠工穩。"次賢道:"你卻論得是。據我想來,戲目雖多,內中可對者卻也甚少,下一字須講平仄,上一字尚可恕,不比泛對故實,可以隨我們去搜索,此是有數的。與其平仄調而字麵不工,莫若字麵工而平仄稍為參差,也可算得。至於第二字,是不可錯的。"子雲一想也真沒有多少,也就依了。寶珠出了《山門》,子雲想了一回,對了《石洞》,也算工穩,賀了一杯。到了王恂、桂保了,王恂出了《彈詞》,桂保對了《製譜》。次賢道:"我想這上對,總要新鮮的才了,太平正了覺得不見新奇。"桂保謂王恂道:"我就出個新奇的與你對,是《偷雞》。"王恂道:"我對《伏虎》。"大家讚道:"卻也工穩。"要賀一杯。次賢道:"要賀也可賀,但《偷雞》二字纖小,《伏虎》二字正大,你們以為何如?"王恂道:"你這評論,真是毫發不爽,我改了《訪鼠》罷。"次賢道:"這該賀了。"各人都賀一杯。到了子玉,出的是《看襪》,琴言對的是《借靴》。大家說道:"這個對得好,要賀兩杯。"蕙芳道:"一杯也夠了,這對子也對得快。若兩杯兩杯的賀起來,將人喝醉了,倒對不好了。"次賢道:"說得是,以後頂好的方賀一杯,好的賀半杯,平平的不賀。"於是各賀了一杯。琴言出了《醉妃》,子玉聽得王恂的《伏虎》,就觸著了,對了《醒妓》。眾人道:"這個對得有趣,滿賀一杯。"琴言道:"巧在一醉一醒,這倒難得的。"輪到次賢,次賢道:"我出《撇鬥》。"蕙芳道:"好個《撇鬥》。"想了一想道:"我對《搜杯》。"次賢道:"也好個《搜杯》,這裏麵工穩,賀一滿杯。"大家喝了。停了一會,次賢催他出對,蕙芳道:"我有一個對,恐怕沒有對的,因此遲疑。"次賢道:"若真沒有對的,也隻好喝一杯過去。你且說來,教我想想也好。"蕙芳道:"《女盜》有名《牝賊》,這兩字卻新奇,你對出來,我情願喝三杯。"次賢道:"真的?"眾人也暗暗想了一回,對不出來。子雲道:"我對難對。"次賢忽然笑起來,謂蕙芳道:"你且喝三杯,我對給你。"蕙芳道:"你對了,我再喝。"次賢道:"要喝的。那《勢利》又叫《勢僧》,這不是絕對麼?"蕙芳道:"勢字怎麼對得牝字?"子玉一想,不覺撫掌大笑道:"妙極,妙極!就是勢字才可對得牝字,真是絕對。"琴言與寶珠尚未明白,子雲、王恂也想出來了,也笑起來,讚道:"真好心思,把這兩字當這兩件東西,真是異想天開了。"四旦尚未想出,蕙芳猶呆呆的想,王恂道:"你們尚未想著,你們不知男子陽為勢嗎?"蕙芳等恍然大悟,便都笑起來,都也說好。蕙芳真喝了三杯,餘皆賀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