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青青站在那裏,心裏的怨氣像黑霧一樣慢慢湧上來,她一字一頓地說:“那,我也、謝謝、你吧。謝謝你的、銅雕。謝謝你的、報紙剪貼本。謝謝你,九年來,七次,不,八次,這應該算是第八次吧?好心的探望……還有,夜裏睡不著覺的時候,我會,把窗戶打開,讓風進來,那就是你的恩賜。這,也是要、謝謝的。”
燈光下,任秋風的影子印在牆上,印出一片孤清的模糊……久久,任秋風很艱難地說:“我執意要轉業,本來,是想給你一份驚喜。想不到,真想不到……算了,不說了。你,好自為之。”
苗青青無聲地啜泣了一會兒,扭身向外走去,她走了幾步,卻又扭過頭來,說:“你、寫吧。”
任秋風說:“寫什麼?”
苗青青說:“你不是要離婚麼?離婚協議書。——寫好了,請通知我一聲,我隨時,簽字。”
五
在這座城市裏,到“上島”去,已成了一種品位和時尚。
以典雅著稱的“上島”,是一個專營西點和咖啡的酒吧。裏邊的裝潢設計全是歐洲風格的,大廳裏是一排排隔開的情侶沙發座。燈也是小的,桔色的,給人一種很溫馨很私密的感覺。自那次會議後,鄒誌剛和苗青青第一次單獨約會,就是在這裏。
還是那個靠裏的老位置,鄒誌剛焦躁不安地在那兒坐著。短短兩個小時,他已先後往苗青青的BB機上發了二十一條信息!可還是一直不見她的人影。終於,當他最後一點耐性快要散盡的時候,她來了。
苗青青看上去臉色很灰,是那種帶有風塵感的灰,於是就有了更多的俏和魅。當她坐下來的時候,鄒誌剛很殷勤地問:“喝點什麼?卡布其諾?”
苗青青隻說了一個字:“——酒。”
鄒誌剛愣了一下,說:“你……那好,喝什麼,幹紅?”
苗青青說:“幹紅。”
鄒誌剛按了一下桌上的鈕,片刻,服務生來了,說:“先生,要點什麼?”鄒誌剛說:“一瓶幹紅,要最好的。”等服務生退下後,鄒誌剛急不可待地、也是有些拗口地問:“那誰,那那、那啥……回去了麼?沒,沒再跟你鬧吧?”
苗青青突然笑了,她笑著說:“酒呢,酒怎麼還沒上來?”
正說著,服務生端著一個托盤走過來了,他把兩杯紅酒放在兩人麵前,爾後,又小心翼翼地把那瓶紅酒放在了桌上。苗青青二話不說,端起麵前的那杯酒,一飲而盡!
鄒誌剛吃驚地望著她,說:“你喝得太猛了,慢點喝,這酒後勁大。”
苗青青看著手裏那喝空的酒杯,突然說:“那啥,你,願意娶我麼?”
鄒誌剛有點猝不及防,窘了片刻,說:“這事,當然,我是愛你的……不過……還是……”
苗青青直直地望著他,問:“當然什麼?不過什麼?還是什麼?!”
鄒誌剛還是沒有正麵回答,他像牙痛似的吸了一口氣,說:“這事,我知道是要負責任的,我也不是不負責任的人。隻是,該怎麼解決好,咱們得拿出一個妥當的辦法……你說呢?”
苗青青又是一口把杯中的酒喝幹,再倒上一杯,拿在手裏晃著,說:“你打算怎麼解決?”
鄒誌剛小心地斟酌用語,說:“最好是……不要鬧。鬧起來,誰臉上都不好看。我想,是不是彌補一下……我還是可以出的。”
苗青青說:“你,什麼意思?”
鄒誌剛小心翼翼地斟酌著:“就是說,讓他,不要再追究了……五萬,怎麼樣?”
苗青青看了他一眼,說:“五萬?”
鄒誌剛說:“按說,一個當兵的,五萬,不少了。”
苗青青目光一淩,說:“你——賣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