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一)(1 / 3)

三月初七,是安國一年一度的朝聖日。

每到這一天,安國境內不管是達官顯貴,還是平頭百姓,但凡有餘閑的人家,闔家女眷都會集體出動前往當地有名的寺廟燒香拜佛,誠心誠意祈求佛祖賜予一家人長長久久的福祿安康。

當然,這求福儀式說白了也隻是朝聖日擺在明麵上的噱頭罷了,而實際上,那一日的重頭戲可絕非僅止於拜個佛、磕個頭那麼簡單。

既然是祈求平安,長輩們自然不可能放過家裏的年輕小輩們,有事沒事總是愛拉扯幾個體麵的小輩出來當陪客。

這樣一來二去,寺廟裏同進同出的少男少女多了,自然少不了一番眉來眼去、暗生情愫,如此這般,朝聖日的味道就漸漸地變了,成了實打實的男女相看大會。每次朝聖一結束,安國各地往往都會興起一股結親成親的小高潮。無論是官媒還是私媒,那一段時間幾乎都是腳不沾地地跑東家竄西家,忙得攢不了一點閑空,且幾年下來一直屢試不爽。

說來,安國的民風世情雖然還不算太開放,對男女大防仍是相當講究,然而這禮俗卻抵不住安國數十年來人丁不旺的現實。相比於周邊國家而言,安國的人口簡直是稀薄得不像話。

國家強盛靠什麼?當然是人多啊!不然你讓朝廷上哪收稅?上哪征兵去?於是,為了鼓勵安國百姓的人口繁衍,提高人口生育水平,代表正統的官方也就對朝聖的實際目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其存在發展了,結果沒料想,這反倒成了安國數一數二的相親大會,甚至一年比一年盛大,一年比一年熱鬧,一年比一年碩果累累。

所以,對於那些正值妙齡、春心萌動的少女們來說,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表現機會。與其在朝聖那一日臨時抱佛腳,求個虛無縹緲的願景,倒不如將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好物色個門當戶對的如意郎君。

於是,朝聖日前一夜,姑娘們總是要仔仔細細地計定一番自己的裝扮,然後在第二日一大早便起來梳洗收拾,不花費個把時辰是絕不甘心就這樣出門的。可想而知,朝聖那一日,安國大小古刹之內該要平添多少綺麗浪漫的風景。拜佛的地方幾乎到處可見花枝招展、朝氣蓬勃的妙齡少女,或亭亭玉立、溫婉嫻靜,或言笑晏晏、爽利可人,或三三兩兩、談笑風生,凡此總總,真要叫人看花了眼。

為了見識這難得一見的壯麗美景,少年郎們自然也是蜂擁而至,樂得飽飽眼福。

若是有那看對眼的男女,多半能成就一段錦繡良緣。

然而,朝聖日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也許是一件值得期盼的盛事,但是,對於將軍府的大小姐木綿綿來說,這絕對不是一件讓她高興的幸事,甚至在某種程度上,她對此是深惡痛絕的。

她真是巴不得朝聖日被立即取締。

可是,她的心聲,老天爺擺明了裝作沒聽見。自從她及笄了以後,就被逼著連續參加了三屆這樣的相親大會,雖然每次都是無疾而終的結局,可茹姨的熱情卻絲毫不減,依然雷打不動地在這一日將她帶去普濟寺,美其名曰:為將軍大人祈福。

天知道,自從她呱呱墜地以後,見到將軍爹爹的麵數簡直屈指可數,滿打滿算,都不夠十次的。若不是府裏那副將軍爹爹的畫像成天介地掛在鬆濤閣中,她真懷疑自己日後會不會遭遇認不得親爹的尷尬和窘迫。

唉……軍人的子女不好當啊。

木綿綿不可抑製地皺起了眉頭,像是猛然想起了什麼,圓滾滾的身子頓時在被子裏縮成一團,哆嗦得厲害。她——她真的一點一點都不想起個大早到外頭溜達一圈再回來,這樣真是很費體力的,尤其是昨天天上還洋洋灑灑地飄了一場不大不小的春雪。現在外頭一定冷得要命,地上肯定還很滑,木綿綿幾乎能想象到自己一步一步艱難地在雪地上挪動的笨拙身影了,這——這一定慘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