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完全暗了下來,船艙的另一端,赤腳的一名漁夫打扮的男子將一塊白麵膜子塞進嘴裏,緩緩的咀嚼著,他的嘴角處有一個極為顯眼的凹洞,似是被什麼利器洞穿過,在夜色中看起來有些猙獰。
“老王,我看那小子身家不菲,那口箱子裏裝著不少錢呢,若不然我們現在下手?”說話的另一名男子,他身材稍顯矮小,雙目中透出貪婪眼光,搓著手躍躍欲試。
被稱為老王的就是那個麵目猙獰的男子,他狠狠瞪了一眼,不急不緩的喝了口水道:“孫誌,你什麼時候才能學會動動腦子?現在船上所有的貨物都有專人看管,就算是得手了,這大船之上,你能逃到哪裏去,那錢你又往哪裏運,難道要抱著錢跳水不成?”
孫誌嘿嘿一笑,點了點頭算是順從了老王的意思。他一向自認勇武,在鄉間也有些狠惡之名,周圍鄰居見了他都是低著頭走路的,正是因為他有些蠻力,又有些小名氣所以老王才將他吸收進了教中,可是經過多年的接觸下來,卻發現此人不過是一個有勇無謀的匹夫而已,叫他去殺人放火倒可以,但要是叫他做些暗事,那等於是大男人繡花捏不住針,老王極為不屑的哼了一聲。
孫誌表麵上答應,心裏卻十分不服,這些年來自己做的都是最苦最累的差事,出了力卻撈不到什麼好處,眼下正有一頭肥羊,他早已等不及要撈上一把,老王卻仗著自己老資曆,總是給自己潑冷水,雖有當年的知遇之恩,但是日子長了孫誌心中卻極為不滿。
老王正是常見清在銅川最為得力的耳目,幾日前他就收到了常見清的快馬傳書,信中命他見機行事,最好能弄出點事情來,讓趙子凡身處險境,然後他老王再挺身而出,救人於危難之中,到時候趙子凡必定感激不盡,老王再挑明身份,利誘趙子凡入會,這便是常見清的目的,當然他最終的目標是要利用趙子凡的民信局為自己辦事,恩公的宏圖大業,需要這樣的一個四通八達的機構。
老王潛伏在銅川已經有十年之久,說是潛伏其實他過的卻是與一般銅山漁夫幾乎一樣的生活,打漁賣魚,平時還得種菜耕地養活一家老小,隻是每年常見清都會在年底給他送上十貫錢,作為他長期潛伏的代價,嘴角處的這個傷疤,便是二十年前征戰時被利器所傷,二十年前他是響當當的一條好漢,而今他早已沒有了這個雄心壯誌,若不是為了每年那十貫錢,他寧願安安穩穩的就這麼過下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俗話說吃人嘴軟,這十貫的銅錢,老王足足拿了有十年,現在是該他出力的時候了。
“記住,沒有我的命令不準輕舉妄動!”
老王低低的交待了一句,聲音中有著不容反抗的意味,孫誌看了一眼這個瘦消幹癟的老頭,低頭嗯了一聲,他有些看不明白這個老頭,他到底是什麼人?竟有如此威嚴?對於老王的來曆,孫誌並不清楚,他隻見過這個年近五十的瘦老頭,竟能將兩個百斤重的石鎖舞的虎虎生風,卻大氣不喘,正是那個情景,折服了年輕的孫誌,更奇怪的是在老王那殘破不堪的後院馬房,孫誌竟然發現了一柄精致打造的精鋼寶劍,還有一杆鋥亮的長戟,然後幾年後孫誌又發現,寶劍被典當,而那杆長戟也隻剩一個戟頭,長戟的木柄卻當成柴火被老王砍成數段丟進了灶膛。
這個謎一般的老人吸引住了年輕的孫誌心,然後隨著時間流逝,孫誌卻越來越失望,他心中勾勒了千遍的英雄形象也漸漸變成了一個越來越蒼老的漁夫,現在孫誌跟著他純粹是為了能貪些蠅頭小利而已。
船的速度漸漸緩慢下來,銅山島已經近在眼前,船老大高聲喊道:“下錨,準備靠岸!”
在趙子凡的勸說下,烏蘭卓雅將半株薄荷草就著清水吞咽了下去,剩下的半株則留著繼續聞香,她身旁有李寶菱這個開心果陪著聊天說話,也不寂寞,經過半個多時辰的休息,身體已然恢複了許多,此時大船重重的頓了一下,幾名船夫抬著一塊長約兩丈的搭板向岸邊走去,隨後重重的放下,有些著急的百姓早已等不急了,瞬間搭板上人頭湧動。
“姐姐,到了!”李寶菱站起身來,好奇的看著眼前的島嶼,心中興奮的很。
烏蘭卓雅扭了扭身子,想要站起來卻仍感十分吃力,趙子凡伸手在她腋下一扶,她才勉強站了起來,烏蘭卓雅微微一笑,算是感激趙子凡的幫忙。
此時的烏蘭卓雅臉色依舊有些蒼白,在船頭晃動的燈火下,顯得有些慵懶,微山湖的清風拂過眾人的臉龐,似乎感覺有些涼意,現在已時初夏時節,但銅山島四麵環水,晝夜溫差本就極大,烏蘭卓雅雖然披著紅色鬥篷,但那東西中看不中用,完全就是一個擺設,而她裏邊又是一件薄薄的紗衣,暈船後身子本就虛弱,冷風吹來,她一連打了三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