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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西嶽回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於佑安一直等他的消息,渴望他在某個時候給自己打個電話或者……

沒有,一切平靜得很,好像根本就沒有過北京那檔子事。

這天謝秀文召集文化部門領導開會,議題正是事業單位改製,參加者還有市體改委和市發改委領導。謝秀文先是講了一通省上的要求,大意就是,省上對南州文化部門改製工作提出了批評,跟南州相比,其他市在這項工作中取得了突破性進展,尤其是海州。謝秀文說前段日子她專程到海州學習了他們的改製經驗,很有啟發。

“文化事業單位改製勢在必行,這是市委、市政府去年就定了的目標,我們要振作精神,按省上統一要求,力爭在七月底前拿出方案,八月份開始動作,分步驟按要求實施下去。有困難嗎於局長?”

謝秀文忽然把目光對準於佑安。於佑安習慣性地咳嗽了一聲,道:“應該沒困難,就算有,我們也有信心克服。”

“這等於就是於局長表態了?”謝秀文原又望住大家。

謝秀文到南州後,跟於佑安關係處得不是特好,不像其他副市長,一來就跟分管部門的領導先搞鐵實了。這裏麵有兩個原因,一是謝秀文是女同誌,女同誌做官有個壞毛病,容易擺譜,擺時還容易擺得離譜,這樣就讓下麵的同誌敬而遠之了。另外一個原因,謝秀文自己怕想不到,她不是常委,不是常委的副市長跟常委副市長實質上是有距離的,下屬對待他們的態度也不一樣。謝秀文把關係不密的原因全歸結到於佑安身上,認為是於佑安不尊重她,說話就控製不住地要帶刺。於佑安早已習慣,聽了也不覺不舒服。

於佑安不置可否地笑笑,算做回答。

謝秀文開始點將,她開會的習慣就是讓每個與會者表態。於佑安凝起眉,這種會一旦讓下麵同誌發言,就會成了控訴會。

果然,王林德剛一開口,火藥味就出來了:“老是改製改製,改製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栽人,還是卸負擔?我就搞不明白,文化單位怎麼了,文化單位的人一輩子沒幹革命工作,沒為國家做貢獻?”

文化單位的人有個壞脾氣,就是仗著自己有點文化,把什麼也不放眼裏,尤其官場這些規則,不管是顯的還是潛的,到了他們那裏都是廢的,不起作用。以前分管文化的副市長是軍人出身,管了不到一年,繳械投降了,在市長辦公會上說,給我換個口吧,哪怕分管信訪也行,這幫文化人,我真是領導不住。結果他就去管了信訪,沒想還真把信訪工作抓出了成果。一個能把信訪工作都抓好的領導,卻領導不了一幫文化人,可見文化係統這幫人有多可惡。王林德快退休了,更是不在乎,他這人一輩子別的沒學到,頂撞領導的本事倒是學了不少,每個領導見他都頭痛,每個領導又都離不開他,他在南州,算是文化專家,南州文化方麵的事,沒有他不通的。從考古到文物研究再到民間俗文化,包括正在開展的申遺,都得以他為中心。謝秀文第一個就點他的將,等於是遞給他一隻打火機,把會場的不滿點燃。

體改委江主任也是個老油子,平時跟於佑安混得膩熟,對謝秀文也有點意見,關鍵是改製改得他怕了,他家的樓讓企業單位職工砸過三次,去年南州設計院改製,幾個很有名氣的工程師搬到他辦公室辦公,市裏沒一個領導出來解決,此後他的工作態度就變了。見會場火候漸佳,江主任悄悄給於佑安遞過來一張字條:有好戲看了。於佑安看完,草了幾行小字遞過去,上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我有什麼辦法?江主任看完,又遞過來,於佑安見是有人想拿文化單位當稻草。於佑安大大劃了個問號,遞過去。江主任剛要寫什麼,那邊的謝秀文猛烈咳嗽一聲,目光正視住他,江主任快快收起紙條,一本正經坐在了那兒。

王林德一個人發了二十分鍾牢騷,才把話筒遞給考古所長。考古所長講得稍微婉轉些,但話裏的意思一樣,他改不了,誰能改下去,他願意讓出所長這個位子。

快要輪上尚林楓了,於佑安怕尚林楓腦子抽筋,在這樣的會上講出不該講的話來,暗暗給尚林楓發一條短信過去,提醒他別瞎叫喚。沒想考古所長講完,謝秀文忽然改變了主意,讓江主任說幾句。江主任瞅了瞅於佑安,接過話筒,冠冕堂皇講起來。於佑安聽著差點沒笑出聲,老油子就是老油子,聽著講得慷慨激昂,很紮實很堅決,細一嚼,一句有用的都沒。

謝秀文並不生氣,看來她對會議結果早就心中有數。官當到副市長這個層次,想法其實跟部局領導是不一樣的,這點於佑安他們未必能理解。謝秀文開這個會,有她的目的,很多工作並不是看你最終能幹出什麼成效,重要的是要靠工作來推動你。官場上有些事很虛,有些事又格外實,什麼時候虛什麼時候實,什麼時候又要虛實結合,對每一位為官者來說都是學問。

會後,於佑安拉住江主任,問剛才那話什麼意思?江主任明白他問哪句,道:“局長真不知道?”於佑安點頭,側身讓過後麵的人,等江主任給他揭開蓋子。江主任卻故意不揭,別有用心地笑了笑道,“不知道更好,你就等著看熱鬧吧。”

回到單位,楊麗娟居然候在杜育武辦公室,聽到他開門的聲音,杜育武過來說:“楊老師等您一上午了,說有重要事見您,我讓她回去,她說非等您回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