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於佑安就接到穀維奇電話,穀維奇先是在電話裏感謝一番,說小女的事真是讓於局長費心了。於佑安說哪裏,她是幫我做宣傳呢,我應該感謝她才是。順帶又把穀雨誇獎一番,誇得穀維奇那邊樂滋滋笑個不停。後來穀維奇提到了上次拿去的那幅山水畫:“佑安啊,這可是件寶貝,放我這裏不踏實,改天你過來把它拿走,弄丟了我這條命都不賠不起。”於佑安長出一口氣,穀維奇還算講良心,沒把它說成假的,笑道,“哪裏的話,不值錢的,穀老如果不嫌棄,權當老朋友送的禮物吧。”穀維奇故意用很誇張的聲音說,“佑安你要嚇死我啊,這不行,改天你還是把它拿走,太珍貴了,我哪敢貪它。”於佑安打趣道,“能嚇著您穀老,這話我還是頭次說。對了穀老,我想動一下,不知穀老有沒有說話的地方?”
牌一攤,穀維奇就啞巴了。於佑安早就料到,穀維奇這種人,凡事都愛賣關子,尤其這種要緊事,絕不會輕易把底牌打出來。於是也裝著不說話,任穀維奇把關子賣個夠。穀維奇沉默了好久才道:“有什麼想法,文化部門不錯的嘛,怎麼?”於佑安歎一聲說,“一個單位蹲久了,就成了困局,動一下活一下,要不就成化石了。”穀維奇嗬嗬笑了兩聲,“動動是應該的,以你佑安的才能,現在這地方真是委屈了,想好地方了嗎?”於佑安謙虛道,“哪啊,我能想出啥地方,再說我想了沒用。”
“是這樣啊。”穀維奇就又不說話了,等了一會,他又道,“佑安啊,這種事你也知道,難弄,我一介文化人,跟權力場離得遠,關係嘛倒是有一兩個,但不知人家買帳不買帳。這樣吧,我找機會試試,探個風,如果有戲呢咱們就往深裏走,如果沒戲呢就權當沒說,反正也不損失什麼。”
“謝謝穀老,謝謝穀老啊,那就有勞穀老了。”
穀維奇連著說了幾聲不客氣,老朋友嘛,有忙就該忙。然後一本正經道:“佑安我可說好了,這事跟畫無關,畫你還是拿走,咱們是多年的朋友,不講這個的,真的不講。”
“好、好、好,先放穀老那兒,穀老替我先保管著。”
“那就這麼說定了?”穀維奇聲音裏有股非常明顯的激動味,他清楚先放在那裏是什麼意思,於佑安說聽穀老的,一切都聽穀老的。
穀維奇這邊把窗戶紙捅開,於佑安就覺事情又往前進了一大步,他現在是幾處用力,幾方麵動作,最後就看哪條線能抓住。對於一個沒有成熟背景或可靠關係利用的人來說,哪條線都是希望,希望最終能不能換來實質性結果,就看自己的努力還有造化了。
於佑安主持召開會議,安排專題片事宜,前麵的事討論得都快,大家對專題片早已心領神會,前些年南州政界就有不少順口溜:要想升得快,挖空心思拍專題片;為什麼原地不動,你對宣傳不聞不問;要想給領導好影響,多請記者來幫忙,等等。如今雖說專題片熱潮已過,但每逢班子調整,大家還是要趕集似地製作一批,輪流在電視台顯顯臉,將政績什麼的展露一下。於佑安也不怕別人說閑話,直截了當就把目的和要求說了,在座各位都不反對,於佑安怎麼說他們怎麼照辦就是。輪到費用問題時,王林德和尚林楓他們都痛快,當場表態,就按協議定的辦,單位再窮,這點錢還是拿得出的。獨獨到了李維漢這裏,僵局出現了。李維漢先是告了一大堆艱難,說考古所不同於別的單位,養活的閑人多,吃財政的占不到三分之一,自收自支這一塊壓力很大。其它單位好說歹說還有臨街的鋪麵,空出來的房子,可以收點房租,考古所啥也沒。接著又婆婆媽媽講起了單位內部的事,將話題扯到了改製上。於佑安聽著煩,想打斷,又覺這種會上打斷不大合適,借故接電話離開會場。估摸著李維漢講完了,再次走進去,會場鴉雀無聲,其實誰的心思也沒在專題片上,都在想改製以後自己能去哪,包括李維漢也是,他說那麼多無非就是想讓於佑安知道,對這個考古所,他是實在不想幹了,可惜方式不當。尚林楓表情怪誕,他已知道李維漢兩口子找於佑安那檔子事,心裏琢磨著還得下點狠,關鍵時刻,手不能軟。
會議並沒被李維漢擋住,於佑安就當是全然沒聽見維漢的話,口氣很硬地說:“這項工作雖然由局裏牽頭,但方案是經過市領導審定的,市委、政府對文化宣傳很重視,這對我們文化部門也是一個機會,我希望大家認清形勢,顧全大局,不要找任何理由。各單位分擔的工作要不打折扣地完成,至於資金方麵,如果確有難度,局裏會想辦法的。”說完就宣布散會。
剛回到辦公室,尚林楓和王林德一前一後進來了,兩人鬼鬼祟祟,表情滑稽得很。於佑安瞥了一眼,道:“一看嘴臉,就知道你們是串通好的,舍不得錢是吧,割肉了是吧?”
尚林楓趕忙說:“局長冤枉,錢算老幾,省下也裝不進自己口袋,我巴不得全孝敬給局長呢。”
“知道就好。”於佑安請二位坐,王林德說不坐了,就幾句話,會上不便講,說完就走。於佑安問啥話,王林德說搞專題片能不能把省台曹台長請來,他是行家,給咱們出出點子什麼的,將來弄好了還可以到省台播出,至於曹台長這邊的費用,由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