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一號車”(3 / 3)

範騾子這才說:“呼縣長,我是個直人,有啥說啥。我在下邊幹了十年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想動動……”呼國慶笑著說:“有啥想法,你說吧。”範騾子說:“別的也沒啥,幹這麼多年了,看縣裏能不能安排個副職?”呼國慶一聽就明白了,他是想當副縣長呢。呼國慶沉默了一會兒,說:“這個事兒,還早呢,下半年才……”範騾子暗示說:“我知道還早。我就是想早些給你打個招呼,你心裏有個數。我已經給王書記說了……”呼國慶一聽這話,心裏就有些反感,可他並沒有表露出來,隻說:“好,我記著就是了。”範騾子似乎還想說點什麼,可他終於沒說。又坐了一會兒,就告辭了。

等他走了之後,呼國慶才發現,在沙發的一個夾縫裏,還放著一個信封呢!呼國慶拿起來一看,裏邊竟然裝著厚厚的一疊錢!呼國慶立時就愣住了,那是一萬塊錢。那錢拿在手裏,像火炭一樣,變成了一種很燙人的東西!怎麼辦呢?呼國慶心裏明白,這錢是萬萬不能收的。如果收了,他沒有當上,錢你退不退?退不退都很尷尬呀。如果當上了,那也總有一天會傳出去。不定哪一會兒,他要是喝酒喝高了,會給人說,不假,他提我了,可我給他塞錢了……人家就會猜:你既然敢收他的,就敢收別人的,誰也不知道你黑了人家多少錢財呢。到了那時候,你就是渾身長嘴也說不清楚了!這不比一條煙,一瓶酒,一件東西,這是一個數,他不管啥時候都會記著你收過他的一個數。再說,他又是王的人,跟王華欣的關係那麼近,這就更不能收,萬萬不能!

呼國慶為這事考慮了整整一個晚上。第二天,他拿上那個信封去了王華欣的辦公室。進了門,他二話沒說,就把那個裝錢的信封扔在了王華欣的辦公桌上。王華欣看了看他,說:“你這是演的哪一出啊?”呼國慶說:“走麥城。”接著又說,“我是沒招了,請書記處理吧。”王華欣瞅了瞅扔在桌上的信封,說:“啥事吧?”呼國慶說:“騾子昨晚上到我那兒去了……”王華欣聽了,沉吟一會兒,說:“這毬貨!”呼國慶說:“王書記,你看咋辦吧?”王華欣又自言自語說了一句:“這毬貨!”接著,王華欣看了呼國慶一眼,馬上把秘書叫過來,當著呼國慶的麵說:“你給我點一下。”秘書拿起信封,把裏邊的錢倒出來,一五一十地點了,爾後說:“王書記,一萬。”王書記就說:“哦,一萬。”說了,沉默了一會兒,他才挺了挺肚子,大包大攬地說:“國慶,既然你有難處,我來處理吧。”呼國慶馬上說:“那好,那好。”

誰知,呼國慶剛走,王華欣一個電話就把紀委書記招來了。紀委書記一進門,王華欣就說:“這是呼縣長交上來的,你處理一下……”紀委書記是個“二炮”,他拿起桌上的信封看了看,大嗓門說:“是騾子?騾子那狗日的咋幹這事?!”王華欣眼皮都沒抬,隻重複說:“這是呼縣長交上來的,你處理一下。”“二炮”也沒再說別的,罵一聲:“操!”拿上錢就奔市裏去了。

一個月後,市裏的調查組下來了,範騾子被停職反省,免去了鄉黨委書記的職務……宣布那天,騾子當場就癱了,站不起來了。人是活臉的,弄到了這一步,他還有臉見人麼?他簡直成了一癱泥了,就躺在縣委大院的水泥地上,像斷了脊梁的狗一樣,又哭又罵這樣的結局,呼國慶也沒料到。他沒有想到,王華欣這麼快就把騾子犧牲掉了。他以為騾子是王的人,王華欣說什麼也要保他的。他一定會死命保他。這樣的話,就等於把“球”踢回去了。看你王華掀怎麼處理。你處理也好,不處理也好,反正把柄在我手裏可是,結果卻恰恰相反。那個“二炮”到處給人說:“呼縣長把錢交上來了,我不處理行麼?!”王華欣也在大會上說:“呼縣長做得對,很對,非常對。廉政,廉政,啥叫廉政?這就是廉政……”話上說得很得體,可這麼一來,呼國慶反而成了眾矢之的,成了“廉政”的楷模——也就成了直接把騾子幹掉的“殺手”,成了騾子的仇人了。

“球”又踢回來了。送去的時候不聲不響,踢回來卻是“大鳴大放”。在中層幹部眼裏,王華欣落得是“揮淚斬馬謖”,不得已為之;呼國慶卻落得是“嫌隙人有心生嫌隙”,“弄小巧借刀殺人”。說又說不清楚,解釋又不能解釋,自家釀的苦果,也隻好自己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