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琳渾身發抖,突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將手邊所有的東西全部拚命砸向胡桃。胡桃直直地站著,臉上被盤子碎片劃傷也不為所動,冷冷地看著胡琳。

胡琳見自己根本沒辦法真正傷害到胡桃,一股熱血直衝腦門,她將手中的碗狠狠地朝胡母砸過去。好在胡桃反應及時,伸出手臂擋住,瓷碗在胡桃手上碎開來,鮮血一下子噴出來。

在一旁勸架的阿姨尖叫了一聲,胡桃立刻捂住傷口,也不管感染不感染,忍著痛:“媽,你別看。”

胡母一直有點暈血,胡桃手臂上流血太嚴重,蓋不住。

“胡琳,幹得好,”胡桃舔了舔自己不斷流血的傷口,惡聲笑,“你剛要是真砸中了我媽,你信不信我會找你拚命?”

胡琳畢竟年紀小,被胡桃這麼一笑反而害怕了。胡母看著胡桃一身的傷,臉色發白,嘴唇發抖。胡桃眼尖地發現了她的異樣,也不顧自己的傷:“媽?你沒事吧?媽?快,打電話!”

胡母捂著肚子痛得汗水漣漣,救護車來得很快,胡桃和家裏阿姨跟著上了車。距離預產期提早了兩個星期,胡母躺在擔架床上,胡桃一把抓住她的手哭,反反複複地向她道歉:“媽,對不起、對不起……”

胡母聲音微弱地說:“是媽媽對不起你……”

“媽!”

“我當年、當年就不該和你爸離婚,讓你跟著我吃了這麼多苦,我的幺兒呀……”

“媽,你別哭了,那種人渣你不和他離婚才是害了我一輩子,你這一輩子,都是被我連累的啊,我對不起你,我不該惹你生氣惹你傷心……”

下了救護車,胡母被推入醫院,護士將手術單遞過來。胡桃未成年沒有資格簽字,最後是胡母強忍著痛楚,歪歪斜斜地自己寫下名字。

胡桃從未如此時般痛恨過自己,恨自己的無能為力,恨不能一夜長大。

胡母是高齡產婦、提前分娩,在救護車上醫生就告訴了胡桃這種情況實在太危險,算是提前下達了病危通知書。

等胡母進了產房,阿姨把手機遞給胡桃後就先回去了。胡近在電話那頭焦急地問胡桃情況如何,胡桃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胡近頓了一下,柔下聲來安慰她:“胡桃,別哭,別哭,沒事兒的,沒事兒的,別著急,過一會兒就好了。”

那一刻胡桃覺得無數念頭和畫麵在腦海裏飛閃而過。

她手心還似留著母親的餘溫,耳邊還似聽著她的叨念,眼前還似她在向自己走來。

胡桃恨不得所有的神明顯靈,恨不得獻上自己的一切,恨不得時光倒流,她終於哭著開口對胡近說:“胡叔叔我錯了,我真的錯了,隻要媽媽能好,我什麼都不要。”

“真的,什麼都可以不要,我發誓……”在命運和災難降臨之前,我們總以為那是別人的故事。胡桃把電話放在一旁的凳子上,有護士上前幫她清理碎片。本

來是要讓胡桃自己去外科處理的,護士長看到她一個孩子守在手術室外也怪可憐的,幫她包紮好傷口後歎了口氣。

那是胡桃一生中最難熬的一夜,偌大的醫院,外麵是茫茫的夜,一層樓寂靜無聲,走廊盡頭窗戶沒有關上,冷風颼颼地吹打,隻剩下她一個人。

手術燈熄滅,醫生一臉凝重地走出來,看到候在外麵的胡桃,問:“隻有你一個人嗎?”“我……”胡桃慌張地抬起頭,一把抹掉臉上的眼淚,“醫生,我媽媽她怎麼樣了?”醫生歎了口氣:“節哀順變。”胡桃一怔,猶如晴天霹靂。“不可能,”胡桃對自己說,“我一定是在做夢。”助理醫生們也跟著從手術室裏出來,胡桃猛然上前,結果腿部發麻,她一個趔趄,跌倒在地。醫生們趕忙上來扶她:“唉。”胡桃卻坐在冰冷的地上不肯起來,她一把抓住旁邊另外一名醫生的白大褂:“醫生,我媽媽呢?”她一個一個地問過去,企圖抓住最後一絲希望。沒有人回答她。最後從手術室裏被推出來的,是胡母的遺體。衣服和床單上血跡斑斑提醒著胡桃,她的母親曾經經曆過一場生死攸關的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