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去到那裏。
胡桃魂不守舍,一路狂奔回到寢室,撞上出門扔飯盒的齊悅,被濺了一身的菜湯。她顧不得換衣服,趕忙上網訂機票,從衣櫃裏扒拉出行李箱,往裏麵塞衣服,動作進行到一半,她卻停了下來,跌坐在地上,像是沒有靈魂的木頭人。
齊悅走過來,擔心地問:“胡桃,你怎麼了,沒事吧?”“沒什麼。”胡桃微笑著眨眨眼睛。“要真沒事的話,你怎麼哭了呢?”這個時候,正好項潔潔和唐菀靜推門而入,項潔潔看到胡桃,鬆了口氣:“胡桃,你怎麼課上一半就跑了,擔心死我們了。喏,書包給你拿回來了。”“謝謝。”胡桃低著頭,整理行李箱。唐菀靜也瞧出了她不對勁,問:“怎麼了?”“要出去一趟,”她說,“朋友遇到點事,我不在的時候,查
寢和點名就隻能麻煩你們了。”“什麼事?嚴重嗎?你要去多久?去哪裏?”項潔潔問。“我也不知道。”胡桃露出蒼白無力的笑容,她茫然四顧,看到自己桌子上放的筆筒,從高中用到現在,林向嶼總喜歡往裏麵投硬幣,說那是許願池。而此時,他們相隔幾萬公裏,他生死不明。如果真的有許願池,那麼她隻剩下一個心願。隻求他平安。
從上海飛去印尼的航班,絕大部分要在馬來西亞的吉隆坡轉機,中間有整整十個小時的等待時間。
機場冷氣開得過低,胡桃一個人坐在大廳的椅子上,被凍得嘴唇烏青。有善良的旅客拍了拍她的肩膀,胡桃抬起頭,看到一名白人婦女,淺色的卷發和藍色的眼睛,她遞給胡桃一杯熱咖啡。胡桃近三十個小時沒有休息,雙眼布滿血絲,臉色慘白,接過她的咖啡,十分誠懇地說:“謝謝。”
對方點頭微笑,在胡桃身邊的座位上坐下來:“你看起來很不好。”“是嗎?”胡桃手裏捧著紙杯,終於感受到了一點溫暖。女人和胡桃隨意聊起了天,胡桃雖然是英語專業,但是她的英
文算不上流利,她此時腦子又亂作一團,說話有些顛三倒四,講了半天對方終於大概明白了她此時的處境。“我每年都來這裏,做義工,今年是最後一次了。 ”女人說,“我身體出了點毛病,以後要一直住在醫院裏。”胡桃很驚訝:“我很抱歉……”“可是我並不覺得太難過,能一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已十分知足。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生活總不會隻有苦難。”
胡桃最後抵達目的地時,已經是淩晨。她在機場叫了一輛收費昂貴的計程車去醫院,她的電話沒有信號,隻好去醫院的服務台詢問,有沒有一名叫“林”的病人。
護士還在電腦上進行搜索,忽然有人從背後拍了拍胡桃的肩膀。
她猛然回過頭,看到穿著黑色 T恤的林向嶼,他站在燈光下,高高瘦瘦的,影子縮成一團。他們確實有一些日子不見,此時此刻,他猝不及防地出現,胡桃覺得時間就此停滯。
他麵色蒼白,眼眶通紅,有氣無力地駝著背,看起來很累。胡桃心疼得要命,想知道他究竟經曆了什麼,才會把疲憊全都刻在了臉上。
林向嶼走到她麵前,從包裏拿出手機,在上麵打字:“你怎麼來了?”
胡桃終於回過神,時間一秒,滴答,她的心跳就一下,撲通。她抱住林向嶼,在異國他鄉,眾目睽睽之下,終於號啕大哭起來。
此時已經是淩晨,萬籟俱寂。林向嶼見胡桃麵色憔悴,囑咐她不要再多問,先回到酒店休息。胡桃知道林向嶼此時不欲多言語,見他平安無事,她心中的巨石落地,這兩日馬不停蹄的奔波和勞累,在這一刻終於席卷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