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應該說一切都很圓滿了,隻是十三的膝蓋時有疼痛。康熙體諒他,外出巡遊也不再帶著他了。旁人看來,覺得是十三更受冷落了。不過對於我這個知道曆史結局的人來說,自然是一點也不在乎。可是,十三卻也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這讓我很奇怪。
我看好多清穿小說裏麵都寫到,十三受到了康熙的冷落和捐棄以後,是很痛苦、彷徨的。可是,我眼前的這個十三,哪裏找得出一點痛苦、一點彷徨?是不是因為他不想讓我擔心,所以在我麵前才極力掩飾?
我實在好奇,終於忍不住問:“皇上這樣對你,你難受麼?”
十三目不轉睛看著我,似笑非笑的反問道:“你覺得我現在不難受嗎?”然後,他又一本正經道:“我難受與否,姑且不論。不過,我看你——我的嫡福晉,倒是一點也沒有為我難受的意思!難道,你真的一點也不在乎我?”
倒黴,又被他看出來了,“我,我……”
這時,他輕輕摟住我,溫柔的說:“想不到,我的爾夏,也會有笨嘴拙舌的時候。”
十三隨即收住了笑容,正色道:“爾夏,你說的一點也不錯——我的確是不在乎皇阿瑪如今這樣冷落我。當下,皇子們對儲位的爭奪已經開始由暗轉明,一旦這股奪位的暗潮衝脫桎梏、噴湧而出的話,被卷入者——非死即傷。”
說到這裏,他垂下眼簾,黯然道:“我若卷入其間,就勢必公開表明立場。這樣一切退路都被斷絕了,再無任何轉圜的餘地。我是輸不起的。我想,不若就這樣隱於山林,又哪裏不好呢?”
說完,他平靜的望向了我,似在等待我的回答。
聽他這樣說,我急忙道:“但是,如果你像五爺似的,完全不參與、不涉及,也是不行的呀!”
十三有點驚訝的問:“為什麼?”
“作為皇子,一生下來就已經進入權力的旋渦。對你們這些皇子來說,不論多大的權力都可能會有。但是有一項權力是你們永遠也得不到的——那就是退出的權力!除非像七爺似的,身有殘疾……”
十三眼睛一亮,鼓掌道:“既然七哥可以憑著身有殘疾、避世絕俗;我又如何不能如被棄之秋扇,避讓道旁呢。如此一來,既不用公開表明立場,也可以暗中選擇黨係。你和我想到一處了!”
“對!況且,現在已經是暗流洶湧了。你再不選擇到底站在哪一邊的話,到時候,誰上台都沒有你的好果子吃。”
十三歎口氣道:“我如何不知這個道理?!四哥和八哥都找過我,我一直在拖延。到底支持誰,我還想再看清楚一點。一步踏錯,萬劫不複。”
“選四哥!”我脫口而出。
十三不解,“你就這麼肯定?”
這個當然,我知道曆史嘛。不過,這個秘密萬萬不能告訴他。
因此,我采取了迂回轉移的戰術,“你是最了解他們的。以你十三爺的火眼金睛——他們的優劣勢,難道還有你不清楚的?”在給他送上一頂高帽的同時,將問題踢回給他。
黠慧的光芒在十三的眼睛裏麵一閃而過,顯見並不曾被煙幕迷惑。他粲然一笑,道:“我可沒有那麼深的道行!我是問你呢——你為什麼會肯定地選四哥?”
“呃,”我一時語塞,隻有聲東擊西地將話題轉移到老八身上:“你與其問我為什麼會支持四爺,倒不如問我為什麼不支持八爺。八爺嘛,雖然樣樣都好,不過,他太專情了。”我語焉不詳地提出了一個空泛的論據,以此來論證我關於“支持四爺”的論點。
“專情?自古以來,好多帝王不也是專情的嗎?視之,亦並無不妥之處呀。”看來,我的聲東擊西和語焉不詳,都不能止住十三的追問。
在他的步步緊逼之下,我不得不挖空心思掏出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今時豈同往日!你也知道,順治朝的事兒給皇上的影響太大,皇上對‘專情’二字忌諱頗深。對皇上來說,專情隻會讓一個人眼光狹隘、喪失判斷力,他不會認為這樣的人有資格繼承大統。所以,你別看八爺現在呼聲挺高,那反而隻會引起皇上的反感。”
十三臉上露出讚同的表情,接著說:“而四哥就不同了,一旦他確定目標以後,沒有什麼事情可以阻攔他,也沒有什麼人可以影響他,他長遠的眼光和精準的判斷力不會受到幹擾。”
十三又狡詰的一笑,“不過,我現在還用不著公開立場支持四哥。”
“為什麼?你準備怎麼做?”
“四哥現在不是崇佛尚道嘛,對他來說,一個公開支持他的人,豈不是和他韜光養晦的行為唱了反調,你叫他這戲還怎麼唱下去?他需要的是可以暗中支持他的人。”
“高,實在是高!”我由衷的佩服。
十三仍然在笑著,而且越笑越大聲。
我一下子幡然醒悟:“好哇!臭十三,原來你早就打定主意了,還套我的話!”
不錯,正是套我的話——既摸清了我的立場,又從我口中再次印證了康熙的忌諱。十三的鬥爭經驗之豐富,遠在我之上,自歎弗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