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慶九年,甲子。
這一年,對揚州城來說,是翻天覆地的一年,一共發生了兩件大事。
第一件,端府少爺自殺,當然如果隻是自殺自然還不足以被人津津樂道。而是,端府少爺自殺八個月之後,端府和秦府這在揚州城象征著財富和權力的家族悉數散盡家財,隱居山野,徹底的消失了。
據悉,兩家聯合一切的錢財共計白銀4000萬餘,相當於朝廷一年的財政收入,的的確確的富可敵國。
而這些巨大的財務,端府和秦府都悉數捐出,一部分捐給了衙門作為防堤建壩之用,
另一部分,全部換成了細碎小銀派發給窮人,據說,那聞訊而來的人差不多有整個揚州城總人口那麼多,從城東一直到了城西,整個進行了半月之久,日出到日落中間從未間隔。
還傳說,最後一位領到粥的人是一位僧人,正好,端府的少奶奶也在那時產下了麟兒,整個揚州城的人都說孩子有福氣,一出生就得上天庇佑,以後定成大器。
第二件,同年,以司徒拔為首,以白蓮教為旗號的起義,清廷徹底鎮壓。但是,據說,被處死的人不多。有人說是皇上宅心仁厚、有人說是不能得罪白蓮教神靈。
揚州城經曆了這兩件事之後,大抵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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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春來,又是人間四月天。
如畫如墨的江南中,又是一日的春意黯然。
楊柳吐芯,樹枝抽嫩。
彎彎曲曲,蜿蜿蜒蜒,這是一條河,一條普普通通,清澈見底的河。
河邊有幾個少婦,穿著粗布條的小碎花,頭綰同色頭巾,手拿洗衣棒,圍坐在一起洗衣。
偶爾有一兩個婦人吆喝著山歌,蕩漾在這清綠的山山水水中,顯得格外清脆。
“端家嫂子,你繡的那副百鳥圖怎麼樣了?”說話的是一位年過三十的婦人,她是這幾個人裏麵身子最大的一個,聲音也是最粗獷的一個。
被叫的女子抬起頭來,一張清淡的臉上是一片寧靜安然,她一身白底墨綠小花的棉布,立領,窄袖,很幹脆。下身是一條同樣質料的褲子和繡花鞋。因為在洗衣,所以,繡花鞋的前腳處,有水漬。
“還差一點,可能等明晚再敢一夜的功夫,就行了。”錦瑟微笑,不,現在的她不是錦瑟,這裏人沒人關心她的名字,她也不向任何人提起。
“那好,我妹妹不久要出嫁了,我想她的龍鳳被你來繡,不知道怎麼樣?”
錦瑟急急忙忙的點點頭:“好啊!到時候,你將被褥給我,我給你襯著。”在這裏,錦瑟的好手藝是出名,自從六年前,他們搬來這村子之後,錦瑟的手工就在這裏慢慢傳開了,錦瑟時常繡些繡品拿去鎮上換銀兩,算是補償家用。偶爾還會臨摹一兩幅字畫,但是這鎮小,大家對於這些附庸風雅的雅藝大多不喜愛,錦瑟的字畫,兩三個月才都會賣出一小幅,而且,字畫的錢都是要等賣出去了才有。不比繡品那麼好暢銷,錦瑟的繡品基本上都是一個保證了,隻要拿到繡行,老板馬上能給錢,而且當天都能賣出去。
村子裏的人都戲稱自己為繡娘,錦瑟對這個稱呼有些不適合,因為,至少以前被誇的可不是那些女紅,而是錦瑟的才華和人品,讀者之人都有些清高的。但是久而久之就接受了,入鄉隨鄉,現在的自己可不是那個穿著褶皺的繡花群被人伺候著的十指不沾陽春水人了,錦瑟都有些忘記了上一次穿裙子是什麼時候。
“娘,娘,你看,你看,我抓到一條小魚了。”正當錦瑟埋首手中的衣物的時候,一個全身上下隻穿著肚兜的小孩,忽然一跳一跳的鑽到了錦瑟麵前。“娘,看,看,是魚。今晚,我一定要告訴於叔,我抓到魚了,哼。這回輪到於叔受懲罰了。”說完得意洋洋的抬起那昂貴的頭顱。
錦瑟笑了笑,將手中的洗衣棒不自覺的移開了些,怕傷了他,“是嗎?的確是有魚呢。”
小孩拿著魚,聽到娘親的肯定,扭了扭小屁股,可是又仿佛想到了什麼是的。“不行,為了不讓於叔賴皮,我要抓一條比他更大的。”說著光著個小屁股,將小魚放到他事先準備好了用小石頭圍起來的小魚塘裏麵,現在這裏麵有一條魚,兩隻大螃蟹和很多種小蝦了。尤其是那兩隻大螃蟹真的很大,為了抓到它們,他都差些被它們鉗住了。差一點流血。
於叔就從來沒有抓過螃蟹,按照這個衡量的話,那麼其實自己勝利了,但是,要是於叔耍賴隻要魚怎麼辦呢。
想想他急急忙忙的走到了剛剛捉魚的地方,一定要在日落之前抓到一條大魚,讓於叔認輸,然後教他劍法,等他學會了,以後就能保護好娘了。於叔經常說,男子漢大丈夫,他要保護好娘,不能讓壞蛋欺負娘。
“你慢著點,不要摔著了。”錦瑟看著他風風火火,一副橫衝直撞的性子,未免有些擔心,他的性子一點也不像端亦景也不像自己,因為平時和於闐相處的比較多,他學於闐也多,隻是發起脾氣來的時候有些像端亦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