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十一郎!
這名字就像是一把大鐵錘,“砰”的一下子敲在高剛頭上。
高剛也覺得耳朵“嗡嗡”地響,吃驚地看著麵前的這個人,從他的臉,看到他的刀。“你就是蕭十一郎?”
“我就是。”
高剛臉上的汗珠已開始一顆顆地往外冒,忽然轉身:“他說他喜歡留在這裏。”
柳蘇州臉上也已看不見血色,勉強點了點頭:“我聽見了。”
高剛道:“他就是蕭十一郎。”
柳蘇州道:“我知道。”
蕭十一郎的名字,他也聽見過的。
高剛道:“蕭十一郎若說他喜歡留在這裏,就沒有人能要他走。”
柳蘇州握緊了雙拳,鐵青著臉說道:“他不走,你走。”
高剛道:“好,我走。”
他居然真的說走就走,頭也不回地走下了樓。
柳蘇州付給他的價錢雖然好,但總是沒有自己的腦袋好。
何況,被蕭十一郎趕走,也並不是什麼丟人的事。
柳蘇州看著他走下樓,忽然歎了口氣,勉強笑道:“我實在不知道你就是蕭十一郎。”
蕭十一郎淡淡道:“現在你已知道了。”
柳蘇州道:“你真的喜歡這副耳環?”
蕭十一郎道:“不是我喜歡,是她喜歡。”
柳蘇州道:“她喜歡的東西,你都給她?”
蕭十一郎慢慢地點了點頭,將他的話又一字一字重複了一遍:“她喜歡的東西,我都給她。”
柳蘇州咬了咬牙,道:“好,那麼我就送給你,我們交個朋友。”
蕭十一郎說道:“我不要你送,也不想交你這種朋友。”
柳蘇州的臉色又變了變,忍住氣說道:“你想怎麼樣?”
蕭十一郎道:“這副耳環也是你買下來的?”
柳蘇州道:“是。”
蕭十一郎道:“用多少銀子買的?”
柳蘇州道:“八千兩。”
蕭十一郎道:“我給你一萬六千兩。”
他揮了揮手,立刻就有個聰明伶俐的書童,撿了兩張銀票送過來。
“這是楊家的‘源記’票號開出來的銀票,十足兌現。”
柳蘇州咬著牙收了下來,忽然大聲道:“給他。”
少女的眼圈已紅了,委委屈屈地摘下耳環,放在桌上。
柳蘇州道:“現在耳環已是你的了,若沒有什麼別的事,閣下不妨請便。”
蕭十一郎忽然又笑了笑,道:“我還有樣別的事。”
柳蘇州變色道:“還有什麼事?”
蕭十一郎道:“我說過,我喜歡這裏。”
柳蘇州道:“你……你……你難道要我把這位子讓給你?”
蕭十一郎道:“不錯。”
柳蘇州全身都已氣得發抖,道:“我……我若不肯讓呢?”
蕭十一郎淡淡道:“你一定會讓的。”
柳蘇州當然會讓的,遇見了蕭十一郎,他還能有什麼別的法子?
蕭十一郎坐下來,拿起那副耳環,微笑道:“這耳環的顏色果然很好。”
冰冰笑了笑,道:“可是我現在已不喜歡它了。”
蕭十一郎也不禁怔了怔,道:“現在你已不喜歡它了?”
冰冰柔聲道:“它讓你惹了這麼多麻煩,我怎麼還會喜歡它?”
蕭十一郎笑了,他的笑忽然變得很溫柔,很愉快:“你既然已不喜歡它,我看著它也討厭了。”
他微笑著,突然揮手,竟將這副剛用一萬六千兩銀子買來的耳環,遠遠地拋出了窗外。
冰冰也笑了,笑得更溫柔,更愉快。
風四娘卻幾乎氣破了肚子。
她實在想不到蕭十一郎竟會變成了這麼樣一個強橫霸道的人。
若不是她一動也不能動,隻怕早已跳了起來,一個耳光摑了過去。
她實在想去問問他,是不是已忘了以前連吃碗牛肉麵都要欠賬的時候。
她更想去問問他,是不是已忘了沈璧君,忘了這個曾經為他犧牲了一切的女人。
隻可惜她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隻有眼睜睜地坐在這裏看著生氣。
以前她總是在埋怨蕭十一郎,為什麼不洗澡,不刮臉?為什麼喜歡穿著雙鞋底已經被磨出了大洞來的破靴子?
現在蕭十一郎已幹淨得就像是個剛剝了殼的雞蛋。
但她卻又覺得,以前那個蕭十一郎,遠比現在這樣子可愛幾百倍、幾千倍。
沈璧君也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
現在她心裏是什麼滋味?
風四娘連想都不敢想,也不忍去想。
她若是沈璧君,現在說不定已氣得要一頭撞死。
蕭十一郎,你本是個有情有義的人,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子?
柳蘇州已走了,本來剛坐下來開始喝酒的“伯仲雙俠”,此刻竟似乎連酒都喝不下去,兩人對望了一眼,悄悄地站了起來。
冰冰用眼角瞟他們一眼,忽然道:“兩位已準備走了麼?”
歐陽兄弟又對看了一眼,年紀較輕的一個終於回過頭,勉強笑道:“這位姑娘是在跟我們說話?”
冰冰道:“是。”
歐陽文仲道:“我們和姑娘素不相識,姑娘有什麼指教?”
冰冰道:“你們不認得我,我卻認得你們。”
歐陽文仲道:“哦……”
冰冰道:“你叫歐陽文仲,他叫歐陽文伯,兄弟兩個人都不是好東西。”
歐陽文仲的臉色也變了。
歐陽文伯厲聲道:“我兄弟難道還有什麼地方得罪了姑娘?”
冰冰道:“你們自己不知道?”
歐陽文仲道:“不知道。”
冰冰忽然不理他們了,轉過頭問蕭十一郎:“你也不認得他們?”
蕭十一郎道:“不認得。”
冰冰道:“但他們卻老是用眼睛瞪著我。”
蕭十一郎道:“哦。”
冰冰道:“我不喜歡別人用眼睛瞪著我。”
蕭十一郎道:“我知道。”
冰冰道:“我也不喜歡他們的眼睛。”
蕭十一郎道:“你不喜歡?”
冰冰道:“我簡直討厭極了。”
蕭十一郎歎了口氣,說道:“兩位聽見她說的話沒有?”
歐陽文仲臉色也已鐵青,勉強忍住氣,道:“她說什麼?”
蕭十一郎道:“她說她不喜歡你們的眼睛。”
歐陽文仲道:“眼睛長在我們自己身上,本就用不著別人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