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十三年十二月初五下午五時許,清代入關後第八代君王愛新覺羅·載淳歸天。
他隻有十九歲,太年輕了,火苗一樣旺盛的生命就這樣熄滅了!他走得很匆忙、很痛苦、很遺憾。
東太後哭得死去活來,她萬萬想不到自己唯一的精神支柱突然斷了。這些年來,西太後為所欲為,專橫跋扈,她都是睜一眼、閉一眼。她一心盼望著兒子親政後大幹一番,也不枉先帝的重托。如今,同治皇帝殯天了,她鈕祜祿氏還有生活的寄托嗎?
作為母親,西太後當然也很悲痛。二十年前,她為懷上一個小生命而欣喜若狂,幾乎是一夜間,她從秀女到嬪,到妃、貴妃,她所有的榮耀都是兒子給的。載淳出生後,她視兒子為寶貝,載淳六歲登基,她把持朝政十一年,這十一年的辛酸與苦澀、幸福與驕傲,連她自己也難以用語言描述。兩年前歸政,本來打算享樂一番,大清的龍椅是兒子坐的,她不敢有武則天的那種野心,也沒有武則天的膽量與魄力,至少,她不想把兒子從皇位上拉下來。
可是,上蒼卻把兒子給帶走了,西太後越想越傷心,竟在眾臣麵前號啕大哭:“皇上呀皇上,你撇下額娘不管了。”
哭聲很淒慘,在場的人無一不悲傷慟哭。
西太後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地上,呼天搶地。一群嬪妃撲了上來,邊哭邊喊著“額娘、額娘”。
西太後抹了一把淚水,問道:“皇後呢?”
太監文寶答:“皇後昏厥過去了。”
“哼!都是她哭死了皇上,這個喪門星,整天不見她的笑臉,一副克夫相!”
西太後被李蓮英攙扶著回到了長春官,她還在痛哭。小李子跪在麵前,哭著說:“主子,您要保重身體呀!萬一您哭傷了身子,大清的江山誰來撐呀。”
一句話提醒了悲傷中的西太後,她轉而一想:“小李子說得對,光哭有什麼用,現在不是恣情悲痛的時候。國不可一日無君,載淳沒有子嗣,該立誰為新君呢?”
一想到子嗣問題,西太後又恨起皇後阿魯特氏來。雖然她已懷有身孕,但誰敢保證她一定生兒子,萬一生個女孩呢?再者,皇位不可空著,皇後明年春天才能生。還有,皇後萬一生了兒子,她的兒子若是新君,那麼阿魯特氏則為皇太後,而西太後為太皇太後。皇上年幼時,垂簾聽政也輪不到太皇太後呀。
西太後咬牙切齒,把巨大的悲痛一下子轉到對阿魯特氏的憤怒上。阿魯特氏無力辯白,同治皇帝給她留下的“遺詔”也被燒了。
阿魯特氏撫摸著腹中的胎兒,她已沒有淚水,隻是輕聲說:“孩子,隨額娘去陪你阿瑪,好嗎?”兩個月後,皇後阿魯特氏吞金身亡。同治皇帝的嘉順皇後就這麼無聲無息地泯滅了。大清宮裏,除了西太後,無人不為她落淚。可是,誰也挽救不了一個年輕的生命,誰也不敢保護一個尚未出世的孩子。從此以後,紫禁城斷了龍種,再也沒有哪一個皇後或嬪妃懷過身孕。第九代君王光緒皇帝無子。第十代君王宣統皇帝也無子。這是西太後當年所未曾料到的,她逼死了孤獨無助的兒媳婦,也親手殺死了最親的人——她那未出世的皇孫。當阿魯特氏皇後吞金後,死胎掉了下來——個已成形的男胎。西太後自知理虧,她以兩宮太後的名義頒布上諭:“追封皇後為孝哲毅皇後,入宗廟、厚葬之,全國舉哀百日。”
同治皇帝殯天後,國不可一日無君,立儲便成為當務之急。
其實,西太後對新君的人選早已有了譜兒,她自有一番深慮。鹹豐皇帝隻有載淳一個皇子,如今載淳死了,隻能從官外宗親中定一個最恰當的人選。
選定年齡大一些的,進宮後立刻親政,西太後不情願,又不是自己的兒子,她不甘心把皇權交到別人的手中,選定年齡小一點的,依然可以效仿前朝,兩宮太後繼續垂簾聽政,豈不正合她心意?不過,年齡小的必須是“載”字輩,她仍是皇太後,還有權力垂簾聽政,若是“溥”字輩,她則是太皇太後,隻能去享清福。
目前,擺在人們麵前的人選已十分明顯,一個是恭親王之子載澄,一個是道光皇帝的長孫溥倫,兩個人都有一定優勢。恭親王是道光皇帝禦賜拘親王,他的地位在諸王之上,他的長子載澄當然地位要高於其他貝勒。再者,恭親王是同治皇帝的親叔叔,載瀲是大行皇帝的堂兄,血緣十分近。
溥倫是道光皇帝的長孫,即鹹豐皇帝大皇兄奕緯的兒子,按照封建社會立長不立幼的傳統,溥倫也有可能人選。
聚焦點落在了載瀲與溥倫身上。
當奕譞提出立已成人的載瀲為新君時,西太後憤憤地說:“不是載瀲常常帶大行皇帝私自出宮,也不會有今天的慘痛。載澄這個人遊手好閑、不務正業,大清的江山能交給他嗎?”
西太後所指責的是真的,載瀲的確不是塊“好料子”。此外,西太後堅決不同意他入選,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載瀲若做了皇帝,他要立刻親政,到那時,還有她西太後說話的地方嗎?西太後與恭親王一向麵和心不和,萬一他的兒子做了皇上,他們父子聯手反對西太後是易如反掌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