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之後,齷齪其實是第一個爬起來的,並且迎著硝煙,大無畏地向爆炸點走去,身後跟著蘇都哩及一眾小薩滿。
嗯,大家是一夥的——阿布卡赫赫之使徒,最接近阿布卡赫赫的人。
齷齪撫掉了頭皮上的凍土。沒有大辮子,果然輕鬆了許多。儀程結束,天下第三的光環也就失效了。但在蘇都哩及一眾小薩滿麵前,齷齪還是保持了足夠的威信。
新炸的坑略大些,和老坑一左一右,對稱於寨門中線,中間留下了四五步的距離。阿布卡赫赫之所為,一定是大有深意的。
那麼,為什麼不一樣大呢?右邊大,左邊小,一個大來一個小……齷齪本來想給蘇都哩等人講解一下來著,卻又沒有太大把握。最終隻是背著手環繞炸坑,嗯,高深莫測。
耳鳴緩解,聽力逐漸恢複。咦?緩坡下麵也傳來了馬嘶聲?
硝煙散去,齷齪頓時臉色煞白。坡下大概百餘匹戰馬,已經亂成了一團。隻有二十餘人仍然騎在馬上。
最前麵一人,兩條貂尾醒目,身形看上去非常的熟悉——好像是二哥?
完顏部從不向敵人屈服,沒於敵寨的子弟,隻有血債血償!
齷齪第一次參戰,就被敵人活捉,隻能說是命當如此。實際上女真人與胡裏改人之爭鬥,也從來不留活口。齷齪就當自己已經死了,除阿布卡赫赫之外——好吧,還有沃淩——齷齪並不對任何人假以辭色。
二哥親自帶人過來,倒也不出意料。二哥一向是最疼我的,親手為我報仇,也是兄弟之情誼。
出乎意料的是,二哥怎麼隻帶了這麼點人馬?以此蕩平盆奴裏,顯然是遠遠不夠!
那麼,二哥這是來救我的?
胡沙虎已經帶人呼嘯著衝下山坡,眼裏根本就沒有齷齪的存在。後麵還有人馬次第衝出,如同一波又一波的野狼,圍向落了單的獵人。
“去喊阿布卡赫赫!”
齷齪兩眼通紅,衝著蘇都哩喊了一聲,團身飛上了最後一匹戰馬。
被齷齪扔下馬去的,是奧裏米的一個勇士,齜牙咧嘴地捂著屁股爬起來——盆奴裏人太不講究了,你要你就說嘛!你說了人家就給你嘛!你憑什麼扔人家?唉喲人家的屁股……
……
“我勸阻了族人,本著善意隻身前來,不但是為了救我的四弟,也是給胡裏改人一個機會。你殺了我,我向你保證,盆奴裏一定會雞犬不留,不出五天!”
斡離不麵對冷森森的長刀,臉色不稍動。早在胡沙虎衝過來之前,所有隨從都已經下馬靜候。
手持長刀,居高臨下俯視過來的,正是一臉殺氣的胡沙虎。
盆奴裏勇士在周圍呼嘯著來回驅馳,團團圍了女真人,滿眼都是嗜血的興奮。
胡裏改人是在冰天雪地裏討生活的,性情彪悍率直,勇力超卓。若論單打獨鬥,女真人未必能在胡裏改人手裏討了好去。可是,自從英明神武的拔乙門被女真人謀害之後,胡裏改人就活得很憋屈,大小戰鬥,屢屢吃虧。
“胡裏改人的機會,自有胡裏改人的刀槍去創造!”胡沙虎的長刀,幾乎點在了斡離不的鼻子上。卻也不急於劈下,多玩會兒唄!
阿布卡赫赫說——要讓胡裏改人通過你,看到美好的明天——胡沙虎當時懵懵懂懂地走了。昨晚睡前,胡沙虎很努力地思考過,隻可惜思考時容易打呼嚕。就在斡離不開口的刹那間,胡沙虎腦海中突然迸發了火星子。
怎麼讓族人通過我,看到美好的明天呢——告訴他們唄!
所以說,大道至簡。就算於艮聽到胡沙虎的說法,恐怕也隻能評論一句——你說的好有道理……
“女真人不來盆奴裏,胡裏改人也要殺到越裏吉去,殺到阿城去!雞犬不留麼?哈哈哈哈,擔心你們自己吧!”胡沙虎神采飛揚。
頓悟,是人生最大的快樂,簡直爽到了極點!哈哈,那就是漫漫黑暗中看見了陽光,滿頭大汗時澆了一瓢涼水,餓昏了頭時得了條狗腿……
對照阿布卡赫赫的說法,胡沙虎似乎也懂得了靈魂的含義——要在道理上折服對手。
嘴皮子折服對手,當然沒什麼意義。有意義的是,在折服對手的過程中折服屬下。對手嘛,道理折服不了,還有刀槍。
胡裏改人越聚越多,圈子也越圍越緊。戰馬在不安地打著響鼻,站在馬前的女真人握緊了手中刀槍,眯著眼睛,手臂上青筋爆出。
“胡沙虎,你的瘋狂會讓胡裏改人流光血淚。或者女真人也會受到一些損傷吧,但無礙大局。這個世界很大的,你知道嗎?盆奴裏隻是一個小小的山丘,把你這個小山丘拿下或者留下,對女真人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大事。而你,卻拚上了盆奴裏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