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相信你。”她說:“我知道楚留香一向言而有信。”
兩隻手的手腕都已脫了臼的大眼睛本來一直忍住疼痛在掉眼淚,忽然大聲問:“我們並沒有做錯什麼事,這位胡大爺也一直很聽話,我們叫他怎麼做,他就怎麼做,楚留香怎麼會知道酒裏有迷藥,發現我們的秘密?”
楚留香微笑著倒了杯酒給她:“你先喝完這杯酒,我就告訴你。”
酒是不能喝的。
所以她們永遠也猜不出楚留香怎麼會發現她們的秘密。
高山、流水。
泉水自高山上流下,流到這裏,集成一池,池水澄清。
胡鐵花身上還是穿著那身花花大少的衣裳,穿得整整齊齊的。
他就這麼樣整整齊齊地穿著一身衣裳,泡在澄清的池水裏。
因為楚留香堅持認定隻有用這法子才能幫助他快一點解開藥力,他想反對都不行。
他隻有看著楚留香,像一隻公雞一樣盯著楚留香看了半天,忽然長長歎了口氣:“你真行,你真了不起,不但英俊瀟灑,而且聰明絕頂,像你這麼偉大的天才,找遍天上地下也找不出第二個來。”他愈說聲音愈大:“如果你自己認為你隻不過是天下第二個最偉大的人,絕對沒有人敢認第一。”
楚留香躺在池水旁一塊青石上,一臉很舒服、很愉快的樣子。
“我喜歡聽這一類的話,你最好再多說幾句。”
“我當然會說的,隻可惜我說的並不是你。”
“不是我?是誰?”
“是我自己。”胡鐵花道:“我說的是我自己,因為我實在太聰明、太偉大,連自己都不能不佩服。”
楚留香躺著的時候是很少有人能讓他站起來的,可是現在一下就跳起來了,就好像看見鬼一樣看著胡鐵花。
“你是不是在說你很佩服你自己?我有沒有聽錯?”
“沒有,你完全沒有聽錯。”胡鐵花說:“你的耳朵又不像你的鼻子那麼差勁,怎麼會聽錯!”
“我在那種要命的情況下把你救了出來,連別人都對我佩服得要命,你非但不感激我,也不佩服我,反而拚命往自己臉上貼金。”楚留香搖頭歎氣!“這一點連我都不能不佩服。”
“你當然也要佩服我。”胡鐵花正經地說:“沒有我,你怎麼能把我救出來?”
楚留香愣住。
他一向知道胡鐵花的臉皮很厚,卻還是想不到居然厚到如此程度。
可是胡鐵花也有胡鐵花的道理。
“我們是老朋友了,已經快老掉了牙,我問你,你看我洗過幾次澡?”
“好像沒有幾次。”楚留香在記憶中搜索:“好像隻有一兩次。”
“要我洗澡是不是件很困難的事?”
“也不算很困難,隻不過比要狗不吃屎困難一點點而已。”
“要我不喝酒呢?”
“那就真的困難了。”楚留香歎口氣:“那簡直比要你不碰女人更困難。”
“那個狗窩裏,有那麼多好酒,那麼多好看的女人,可是你看到我的時候,我卻清醒無比,而且洗得比你剛出生時還幹淨,就算是頭豬,也應該看得出情況不對了。”胡鐵花咧開大嘴對楚留香笑了笑:“何況你最少比豬要聰明一點。”
楚留香說不出話來了。
他忽然發現胡鐵花確實是有道理的,非常有道理。
唯一的問題是:“像你這麼樣一位偉大的天才,怎麼會被四個小女孩製住了的?”
胡鐵花的回答比這個問題更絕。
“就因為她們是四個小女孩,所以我才會被她們製住。”胡鐵花說:“如果是四個老頭子想要把我製住,談都不要談。”
“有理。”
“遇到那樣四個女孩子,就算我明明知道她們給我喝的酒裏有藥,我也會喝下去的。”
胡鐵花苦笑。
“隻可惜一喝下去之後,我就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在那種情況下,你怎麼還能回到那個狗窩去?”
“當然是我要她們送我去的。”
“她們怎麼肯送你去?”
“因為你。”
胡鐵花說得很幹脆:“我看得出她們也在找你,隻可惜找不到而已。所以我就索性把這個法子教給她們了。”
“什麼法子?”
“騙狗人狗窩的法子。”
楚留香苦笑:“現在我才知道你真是個好朋友,拖人下水的本事更是天下第一。”
“我不拖你下水拖誰下水?你不來救我誰來救我?”胡鐵花瞪著大眼,完全是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何況我這樣做也是為了要讓你高興。”
“為了要讓我高興?”楚留香不懂:“我有什麼好高興的?”
“能夠把我這麼樣一個好朋友從別人手裏救出來,你心裏難道還不高興?”胡鐵花說得振振有詞:“如果我沒有那麼做,你怎麼會找到狗窩去?怎麼能把我救出來?”
楚留香摸著鼻子想了半天,終於不能不承認:“有道理。”他歎著氣:“為什麼你說的每句話都好像很有道理。”
他忽然又問胡鐵花:“你有沒有想到過,她們這樣對你也許並沒有惡意,隻不過想把你招回去做女婿而已。”
楚留香自己替胡鐵花回答了這個問題:“你一定想到過的,自我陶醉的本事,天下也很少有人能比得上你。”
“我不必自我陶醉。”胡鐵花說:“像我這麼樣的一表人才,又英俊又聰明,又勇敢又成熟,本來就是她們那種黃毛丫頭最喜歡的男人,隻要我肯用一點小小的手段,她們不被我迷死才是怪事。”
“你為什麼不能自己去迷死她們?為什麼要我來救你?”
“因為現在我沒空跟她們玩這種遊戲。”胡鐵花的表情忽然變得神秘而嚴肅:“現在正有件大事等著要我去做,而且非要我去做不可,否則天下就要大亂了,江湖中也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要因此而死。”
他說得完全像真的一樣,楚留香盯著他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他有一點開玩笑的樣子。
“你要去做的是什麼樣的大事?”
胡鐵花聲音壓得更低,一字字地說:“我要替我一個朋友把她的女兒送給一個人做老婆。”
楚留香簡直快要氣死了,活活地被他氣死了:“這種事也能算是大事?”
“當然是大事。”胡鐵花說:“如果你知道我說的那個朋友是誰,你就會明白這件事有多麼重要。”
“你那位朋友是誰?”
“現在我還不能告訴你他是誰。”胡鐵花正色道:“我隻能告訴你,在江湖中,他也許沒有你的名氣大,可是他的身份和地位卻遠比你高得多。他的女兒不但是天下聞名的美人,而且還是位公主,當今天子禦旨欽封的正牌公主,一點都不假。”
“你要把這位公主送去嫁給誰?”
“說起這個人,名氣就未必比你小了。”胡鐵花道:“我想你大概也聽說過,近年來縱橫七海威震天下的天正大帥史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