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一個響亮的刹車驚醒了正在發呆的我，麵前的紅茶已經涼了，我抬起頭，看了看牆上的鍾，站起身來。
時間是下午三點，我伸了個懶腰，向茶室外走去，我想，應該是那個預約了六次，卻一次都沒來過的，自稱茗湄的女人來了吧。
“你就是那個讓十幾年都沒說過話的孩子開口的心理醫生？”茗湄眯起眼睛，隨意地瞟了我一眼，毫不客氣的坐了下來，從她那個最新款的lv的包包裏捏出一摞嶄新的錢，像丟垃圾似的丟在了桌子上，然後拿出一條精致的手帕，擦了擦手，丟在了地上，“這是定金，我沒有什麼太高的要求，隻要你能讓我兒子開口叫我一聲媽媽，要多少錢，你開！”
“對不起，我想你是有什麼地方弄錯了。”我站起身，帶上手套，把錢推回到她的麵前，然後對她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我這裏是心理診所，不是福利院，您要施舍什麼人的話，警察會給您指路的……”
“你真是有趣的人呢……”茗湄愣了一下，突然笑了出來，語氣也變得溫柔了起來，“好久沒見過你這樣的人了，突然見了，還真是有些緊張的不知所措了……你知道麼，你錯過了一個掙一大筆錢的機會……”
“在我看來，世界上有三種人是不在乎錢的。”我重新泡了一壺紅茶，在她的對麵坐了下來，“第一種是非常有錢的，錢於他來說，就隻是一個數字……第二種是非常潦倒的，錢於他來說，就隻是一種遙不可及……第三種是像我這樣半隱於世的，錢於我來說，就隻是一味淡茶，喝亦可，不喝亦可……”
“這麼說來，我應該是你說的那三種人之外的另一種了……”茗湄重新打量了我一次，微笑著說道，“你是一個製造故事的，也是一個愛聽故事的人，我說的對麼？”
“你說的沒錯……”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紅茶，微笑著看著她，“我可以試著治療你的兒子，但是，我不要錢，我要的報酬，是你的故事。”
“我帶那孩子看了十幾個心理醫生，還從來沒見過你這樣奇怪的醫生呢。”茗湄微笑著看著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成交……你的話……或許可以讓那個孩子開口呢……”
“我的父親是個商人，在日本留過學，回來以後，娶了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卻供他讀了十年書的母親，母親大他七歲……聽母親說，當時連她的母親都在反對這門婚事，覺得會辱沒了父親家的名聲，他們亦不可能長久……但她還是一無反顧的嫁了……婚後三年，有了我和弟弟……”茗湄向後倚了倚，淡淡地說道，“我的名字是父親琢磨了好久才決定的，他說，希望我會長成一個有著清茶般沁人心脾的女子……”
“你的父親是個理想主義者呢……”我給自己加滿紅茶，沉默了一會兒，抬起頭看著茗湄，“那種不沾煙塵的女子，應該是隻有童話裏才會有的吧……”
“如果不發生後來那樣的事，父親的願望應該是可以實現的吧……”茗湄歎了口氣，閉上眼睛，向後倚了倚，“就在父親的事業處於顛峰的時候，他的幾個對手合夥陷害了他……他們買通了父親的人，讓他們在準備出口的貨物裏夾放了毒品，還讓人在法庭上做偽證……父親坐了牢，我家也一夜之間失去了所有的財產，那一年，我十二歲，弟弟十歲……”
“父親受不了獄裏的辛勞和心理上的折磨，用一塊碎瓦自殺了……”茗湄咬了咬嘴唇，仿佛回到了痛苦的過去，“父親的死讓母親受了很大的打擊，不久後也瘋了……我和弟弟失去了所有的依靠，不得不賣掉了僅剩的房子，帶著瘋瘋癲癲的母親搬到了城郊，租了一個隻有八平米的地下室，希望能用這些錢平靜的活下去……可是，那些陷害了父親的人並不肯就這樣罷休，他們派人來砸我們租住的房子，打我和弟弟，甚至連已經瘋了的母親都不肯放過……弟弟受不了這樣的生活，在一天夜裏，偷了家裏所有的錢走了，再也沒有回來……”
“你沒去找他麼……那麼小的孩子……”我皺了皺眉頭，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茗湄沉默了一會兒，繼續說道，“我哭了很久，我不知道沒有錢我跟母親該怎麼活下去，我瘋了似的四處找事做，可是，沒有一個老板願意雇傭我這麼一個連十三歲生日都沒過的小孩子……”
“我去飯店門口揀別人吃剩的飯……去揀別人丟到垃圾桶裏的衣服……那時候，我才明白，原來沒有錢是那麼可怕的一件事……”茗湄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眯著眼睛看我，“我記得很清楚，那是一個快要過年的傍晚，我從城郊一直走到城裏，都沒有討到一點吃的……我又冷又餓地暈倒在了路邊……等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睡在一個比我以前住的房間還要豪華數倍的房間，一個長得很好看的男人坐在我的床邊，溫柔地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