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雪芳不說話,就這麼靜靜地蹲著,好像街邊可憐兮兮的流浪小孩。她埋頭拿手指在瓷磚地板上寫著什麼,眼淚吧嗒吧嗒地落下來,擲地有聲。
葉興盛極少看到鍾雪芳流淚,這是一個挺要強的女孩,不輕易在別人麵前示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她當初才拋棄他另攀高枝。不管怎麼樣,事情已經過去,鍾龍又還在搶救之中,他不會再追究鍾雪芳的過去了。
葉興盛覺得心頭堵得難受,說:“你不要這個樣子嘛!事情是你越悲觀,它就越糟糕。樂觀點,事情反倒慢慢變好。你抱定樂觀的心念,伯父會沒事的!”
鍾雪芳猛然抬起頭,淚眼朦朧地說:“葉興盛,你不要假慈悲!你不是對我恨之入骨嗎?現在我爸出事了,我落難了,你應該高興才對!”
葉興盛一聲苦笑,說:“鍾雪芳,你看我是這樣的人嗎?”鍾雪芳把脖子一梗,咬咬牙,恨恨地說:“你不是這樣的人還能是什麼樣的人?我早就看穿你這個偽君子了!”葉興盛說:“你恨我也好,罵我也好,我都不怪你。我隻希望這次你堅強點度過難關!這是我的心裏話!”鍾雪芳冷笑一聲,說:“你別假惺惺了,我永遠不會相信你的!”
葉興盛說的每一句話都被鍾雪芳這麼強硬地頂回來,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這女人心裏已經被仇恨填滿,偏偏仇恨的對象還是他。他真是有冤無處伸啊!
葉興盛走到急診室門口,踮起腳跟往裏看。透過門板上的正方形小玻璃窗,裏麵有幾個醫護人員在緊張地忙碌著。之前跟他說過話的男醫生看到他,停下手頭的工作,走過來把門打開。
葉興盛急問道:“醫生,老人家的情況如何?”男醫生摘下口罩,說:“情況還是不容樂觀,老人家還是昏迷不醒,還在搶救中!”葉興盛緊緊地握住對方的手,說:“醫生,麻煩您一定要全力搶救病人!”男醫生說:“你放心好了,我們會全力以赴的。不過,我還是提醒你,情況不容樂觀,你要有心理準備!”
男醫生說完,想關門回去工作,葉興盛突然想起什麼,一把抓住他,問道:“醫生,我們可不可以進去看看病人?”男醫生搖搖頭,說:“很抱歉,病人還沒蘇醒,情況還很危急,暫時還不可以!”
葉興盛眼看著男醫生把門關上,愣了半天都回不過神,他真的害怕鍾龍永遠都醒不過來。如果不是他那一番無情的話,那個善良的老人肯定能多活幾天的,他不想當“殺人凶手”,卻無意中當了“殺人凶手”。鍾龍要是就這麼走了,他會一輩子不安的!老天爺,他都幹了些什麼,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手機響了,葉興盛按了按鍵盤,把手機放到耳邊,話筒裏傳出周偉強的聲音:“兄弟,我到醫院了,你陪老板下來吧!”
把手機放回兜裏,葉興盛看著仍舊蹲在地上的鍾雪芳,把手輕輕地放在她的肩膀上,說:“雪芳,不要悲傷難過了,事到如今,悲傷難過是沒用的,振作起來麵對困難的吧,人的一生總要邁過許多道坎的!”
鍾雪芳猛烈地晃了一下肩膀,把葉興盛的手給甩開,厲聲說:“葉興盛,你別碰我!你給我滾遠點,我再也不要見到你!”葉興盛說:“單位有事情,我馬上要出差,不能在這兒守護伯父醒來。伯父在住院過程中要是有什麼問題,比如,換好點的病房,醫療費報銷之類的,你盡管給我打電話,能幫的,我一定幫!”
鍾雪芳不接話,她把頭扭過一邊,眼淚一個勁兒地流。
直到回到胡佑福的病房,葉興盛腦子裏仍然十分清晰地顯現出鍾雪芳那淚流滿麵的樣子,他心裏頭就十分難受。到底相愛過一場,念著過去的情義,他實在不忍心鍾雪芳悲傷難過。可是,鍾龍已經患了肺癌,就算他蘇醒過來,他又能有多少時間呢?看來這個痛苦的結局,鍾雪芳是不得不麵對的,隻希望她不要把責任全部推到他身上,把他當仇人般仇視!
葉興盛強忍著心中的不快,拎著胡佑福和自己的行李包,兩人趁著夜色,偷偷出了病房。胡佑福之前跟吳勤波打過招呼,吳勤波自然不敢派人跟蹤,兩人就很順利地下了樓,鑽進停在樓下的奧迪車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