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是人的人(2 / 3)

柳長街臉上卻連一點吃驚的意思都沒有。

孔蘭君突然冷笑,道:“我雖然沒有見過你,卻早已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柳長街道:“哦!”

孔蘭君道:“龍五說你是個很有趣的人,花錢的法子也很有趣。”

柳長街道:“他沒有說錯。”

孔蘭君道:“藍天猛說你的骨頭很硬,很經得住打。”

柳長街道:“他也沒有說錯。”

孔蘭君道:“隻不過所有見過你的女人,對你的批評都隻有三個字。”

柳長街道:“哪三個字?”

孔蘭君道:“不是人。”

柳長街道:“她們也沒有說錯。”

孔蘭君道:“一個不是人的男人,隻要看我一眼,就得死!”

柳長街道:“我並不想來看你,是你自己要我來的!”

孔蘭君的臉色發白,道:“我要你來,隻因為我答應了龍五,否則你現在就已死在那裏。”

柳長街道:“你答應了龍五什麼事?”

孔蘭君道:“我答應他,帶你去見一個人,除此之外,你我之間就完全沒有任何關係,所以你在我麵前最好老實些,我知道你在女人那方麵的名聲,你若是將我看得和別的女人一樣,你還是死定了。”

柳長街道:“我明白。”

孔蘭君冷笑道:“你最好明白。”

柳長街道:“但我也希望你能明白兩件事。”

孔蘭君道:“你說。”

柳長街道:“第一,我也並不想跟你有任何別的關係。”

孔蘭君的臉色更蒼白。

柳長街道:“第二,我雖然沒有見過你,卻也早就知道你是個怎麼樣的人了。”

孔蘭君忍不住問:“我是個怎麼樣的人?”

柳長街道:“你自以為你是隻孔雀,以為天下的人都欣賞你,你自己唯一欣賞的人,也是你自己。”

孔蘭君蒼白的臉色發青,霍然轉過身,盯著他,美麗的眼睛裏,仿佛已有火焰在燃燒。

柳長街卻還是淡淡地接著道:“你找我來,是為了龍五,我肯來,也是為了龍五,我們之間本就沒有別的關係,隻不過……”

孔蘭君道:“隻不過怎麼樣?”

柳長街道:“你本不該放那把火的!”

孔蘭君道:“我不該?”

柳長街道:“那把火若是燒死了我,你怎麼能帶我去見人?”

孔蘭君冷笑道:“那把火若是燒得死你,你根本就不配去見那個人。”

柳長街也忍不住問道:“那個人究竟是誰?”

孔蘭君道:“秋橫波。”

柳長街終於吃了一驚:“秋水夫人?”

孔蘭君點點頭:“秋水相思。”

柳長街道:“你要帶我去見她?”

孔蘭君道:“我是她的朋友,她那秋水山莊,隻有我能進去。”

柳長街道:“你是她的朋友,她也拿你當朋友,但你卻在替龍五做事。”

孔蘭君冷冷道:“女人和女人之間,本就沒有真正的朋友。”

柳長街道:“尤其是你這種女人,你唯一的朋友,也正是你自己。”

孔蘭君這次居然並沒有動怒,淡淡道:“我至少還比她好。”

柳長街道:“哦?”

孔蘭君道:“她甚至會把她自己都看成自己的仇敵。”

柳長街道:“但是她卻讓你到她的秋水山莊去。”

孔蘭君眼睛裏忽然又露出種憎恨惡毒之色,淡淡道:“她讓我去,隻不過因為她喜歡折磨我,喜歡看我被她折磨的樣子。”

沒有人能形容她臉上這種表情,那甚至已不是“憎恨、怨毒”這類名詞所能形容的。

這兩個神秘、美麗、冷酷的女人之間,顯然也有種別人無法想象的關係。

柳長街看著她,忽然笑了笑,說道:“好,你去吧。”

孔蘭君道:“你……”

柳長街道:“我既不想去看她,也不必去看她。”

孔蘭君道:“可是你非去不可。”

柳長街道:“為什麼?”

孔蘭君道:“因為我也不知道她那密窟在哪裏,我隻能帶你到秋水山莊去,讓你自己去找出來。”

柳長街的心沉了下去。

他忽又發現這件事,竟比他想象中還要複雜困難得多。

孔蘭君的眼睛卻亮了起來。

隻要看見別人痛苦的表情,她眼睛就會亮起來,她也喜歡看別人受苦。

柳長街終於歎了口氣,道:“秋水夫人讓你去,隻因為她喜歡看你受她折磨的樣子,你怎麼知道她也肯讓我去?”

孔蘭君道:“因為她很了解我,她知道我一向是個喜歡享受的人,尤其是喜歡男人服侍,所以我每次去,都有個奴才跟著的。”

柳長街道:“我不是你的奴才。”

孔蘭君道:“你是的。”

她盯著他,那雙美麗的眼睛裏,表情又變了,變得更奇怪。

柳長街也在盯著她。

兩個人就這麼樣互相凝視著,也不知過了多久,柳長街終於長長歎了口氣。

“我是的。”

孔蘭君道:“你是我的奴才?”

柳長街道:“是的。”

孔蘭君道:“從今天起,你就得像狗一樣跟著我,我一叫,你就得來。”

柳長街道:“是。”

孔蘭君道:“我要你做什麼,你就得做什麼。”

柳長街道:“是。”

孔蘭君道:“不管你替我做什麼,你都得千萬注意,絕不能讓你那雙髒手碰著我,你右手碰到了我,我就砍斷你的右手,你一根手指碰到了我,我就削斷你一根手指。”

柳長街道:“是。”

他臉上居然還是連一點表情都沒有,既沒有憤怒,也沒有痛苦。

孔蘭君還在盯著他,又過了很久,居然也輕輕歎了口氣,道:“看來你的確不是人。”

03

棲霞山。

山美。山的名字也美。

過了氣象莊嚴的鳳林寺,再過曲院風荷的跨虹橋,棲霞山色,就已在人眼底。

暮風中隱隱有歌聲傳來:

避暑人歸自冷泉,

無邊雲錦晚涼天。

愛渠陣陣香風入,

行過高橋方買船。

歌聲幽美,風荷更美,卻比不上這滿天夕陽下的錦繡山色。

後山的山腰,白雲浮動,峰回路轉,山勢較險,本來是遊人較少的地方,此刻卻新建起一座金碧輝煌的酒樓。

樓不高,卻較精致,油漆剛剛幹透,兩個木工正將一塊金字招牌釘在大門上,對麵兩峰夾峙如劍,正是山勢最險的劍關。

孔蘭君羅衣窄袖,佇立在山峰後的一株古柏下,遙指著這座酒樓,道:“你看這酒樓怎麼樣?”

柳長街道:“房子蓋得不錯,地方卻蓋錯了。”

孔蘭君道:“哦?”

柳長街道:“酒樓蓋在這種地方,怎麼會有生意上門,我隻擔心它不足三個月,就得關門大吉。”

孔蘭君道:“這倒用不著你擔心,我保證不到明天天亮,這座酒樓就已不見了。”

柳長街道:“它會飛?”

孔蘭君道:“不會。”

柳長街道:“既然不會飛,怎能會忽然不見?”

孔蘭君道:“既然有人會蓋房子,就有人會拆。”

柳長街道:“難道這座酒樓不到明天天亮,就會被人拆完?”

孔蘭君道:“嗯。”

柳長街也不禁覺得奇怪:“剛蓋好的房子,為什麼要拆?”

孔蘭君道:“因為這房子蓋起來就是為了給人拆的。”

柳長街更奇怪。

有人為了置產而蓋房子,有人為了住家蓋房子,有人為了做生意蓋房子,也有人為了要金屋藏嬌而蓋房子,這都不稀奇。

可是就為了準備給人拆而蓋房子,這種事他實在連聽都沒聽過。

孔蘭君道:“你想不通?”

柳長街承認:“實在想不通。”

孔蘭君冷笑道:“原來你也有想不通的事。”

她顯然並不想立刻把這悶葫蘆打破,所以柳長街不想再問。

他隻知道孔蘭君帶他到這裏來,絕不是隻為了要他生悶氣的。

她一定有目的。

所以用不著他問,她也遲早總會說出來的。

柳長街對自己的判斷也一向都很有信心。

夕陽西落,夜色已漸漸籠罩了群山。

酒樓裏已燃起了輝煌的燈火,崎嶇的山路上,忽然出現了一行人。

這些人有男有女,男的看來都是酒樓裏的跑堂、廚房裏大師傅的打扮,女的卻都是打扮得妖豔,長得也不太難看的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