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魏星沉。?
最雲淡風輕的字眼,
卻包含我最深厚的問候,和想念。
蜉蝣酒吧裏。
陸塵埃看著昏暗燈光下醉生夢死的小青年男女在故作憂愁地散發著屬於青春的荷爾蒙,淡定地躲在吧台裏又羨慕又嫉妒地擦著酒杯,年輕真好,仗著年輕就可以為所欲為地打發時間。
她剪著短短的頭發,戴著機車帽,帽簷壓得很低,左手虎口處有一個古怪的花紋刺青,穿著簡單的白襯衫牛仔褲,任誰看她第一眼都不會認為是女孩子。
這是她回永城的第二周,她一直在蜉蝣工作。
蜉蝣是陳爍開的,不過是他當初投資著玩兒的,他正經工作在魏星沉的房地產公司。所以他大多時間不在蜉蝣,蜉蝣的全部工作是交給一個叫泡泡的男孩子在打理。
陳爍第一次把泡泡介紹給陸塵埃時,陸塵埃用“五雷轟頂”都不足以形容內心感受。不是她陸塵埃沒見過世麵,而是沒想到循規蹈矩的陳爍身邊會有這麼個小奇葩……
泡泡,臉精致得跟歐美T台上的模特,畫著妖冶的眼線,戴著潮爆的鏡框,陸塵埃見過很多愛同性的男子,不過泡泡這氣質在他們中真的是逆天存在。
泡泡看到陸塵埃第一眼,跟見到親姐妹一樣撲上去,嬌羞地挽著陸塵埃親熱地說,哎喲,寶貝兒,歲月如歌相逢是緣,陳爍的朋友就是我泡泡的朋友,放心吧,蜉蝣有我倆齊心協力,一定能讓陳爍後顧無憂。
陸塵埃聽著泡泡說話跟念詩一樣,徑自把自己和他一起劃為陳爍的後宮,頓時有點扛不住。她斜了一眼陳爍,沒想到你好這口兒。
陳爍也斜了一眼她正經道,思想別那麼齷齪。
不過雖然陳爍對待泡泡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卻阻擋不了泡泡對陳爍的滿腔熱情。陸塵埃忽然想起以前看到過的一句話,附在陳爍耳邊說,世上沒有掰不彎的直男,隻有不努力的基友。
陳爍轉頭怒瞪她一眼說,下流。陸塵埃頓時無辜又憂愁。
蜉蝣酒吧除了她跟泡泡,還有三個服務生。
因為蜉蝣有論壇做地麵支持,加上地理位置好,雖然既不屬於清吧也不屬於跟下餃子一樣的酒吧,不過氣氛特好。所以,據陸塵埃這一周的觀察,估計陳爍隻安排個人坐那兒收錢,酒吧也照樣客似雲來。更不要說又安排了逆天的泡泡跟三個服務生。話題性啊,爭議性啊,使蜉蝣酒吧一直都處於永城的不敗之地。
陳爍真有投資眼光。陸塵埃感慨。眼看著已經畢業三年了,當初身邊那群隻懂吃喝玩樂的禍害個個搖身一變,成了各行各業的青年領袖,酒吧老板,地產商,出版人什麼的。誰說大學生工作難找,畢業三年略有存款都算不錯。照她看,中國的GDP再沒比現在發達了。起碼她身邊的那些敗類兒個個仗著自己的聰明才智遊刃有餘地遊走在這座城市。
塵埃寶貝兒!13桌!一瓶路易十三!快快送來!泡泡通過對講機跟陸塵埃嘶吼道,興奮得跟嗑了藥一樣在不遠處對陸塵埃招手。
乖乖,陸塵埃咋舌,不怪泡泡興奮,她從酒櫃裏拿出陳爍珍藏的極少數的酒,這一瓶就兩三萬,陳爍放這麼貴的酒基本為了充台麵,沒想到還真有人點。
陸塵埃跟看到大把人民幣從天上掉下來砸自己麵前似的,瞬間也感染了泡泡的興奮,托著路易十三屁顛屁顛地朝13桌奔去。
因為陸塵埃帽簷壓得很低,加上走路匆匆,有時送完酒都不知道客人長什麼樣。
雖然這桌客人有錢,不過事不關己,所以陸塵埃利索地把酒放桌上,剛準備退下,冷不防旁邊突然伸出一隻手緊緊抓住了她,她心下一驚,抬頭望去。
酒吧往往很多喝醉酒的人尋釁滋事,不過蜉蝣很少,大家都知道蜉蝣老板是有點後台的,所以她也不當回事兒。但當她抬起頭看清來人時忽然被定在原地,周圍的一切喧囂仿佛突然被靜止,她眼前隻剩下那個人,似笑非笑地望著她,薄唇優雅地吐出幾個字,陸塵埃,好久不見。
陸塵埃定定地看著那張如撒旦惡魔般的臉,在昏暗的燈光下,棱角分明,眸子裏的戲謔一覽無餘。她忽然心生寒意。
她沒想到,她回來,他竟然是第一個找到她的人。
泡泡很久沒見過人這麼大手筆,第一次來蜉蝣就點路易十三,正想怎麼留住這個財神爺,現在看到財神爺和塵埃好像是舊識,頓時高興得花枝亂顫,上前一把拉住陸塵埃的手對財神爺獻殷勤,哎呀,原來莫總您和我們家塵埃是舊識啊……
不過他發現剛說完這句話,財神爺冷得跟千年寒冰一樣的目光落在了他拉陸塵埃的手上,泡泡這點眼力勁兒不是沒有的,一眼便知道財神爺跟陸塵埃關係匪淺,也知道財神爺人非善類,立刻跟扔燙手山芋般鬆開了塵埃的手,訕訕說道,你們聊……然後給塵埃使了個眼色,去招呼別桌客人了。
在吧台角落,泡泡期期艾艾地跟陳爍發短信,爍,酒吧裏有個點路易十三的姓莫的客人,我就拉了下塵埃的手,被他瞪了……嗚嗚嗚。
陳爍隔了許久才回他三個字,泡泡看到那三個字頓時沸騰了。那三個字是--莫天賜。
莫天賜!泡泡激動得恨不得再衝回去多看幾眼,那就是傳說中神秘莫測,黑白通吃的莫天賜!怪不得出手闊綽!長得也那麼有性格……如果不是那麼凶那麼冷的話……
想起論壇上的留言,魏星沉,莫天賜……他早該想到的!哎,都是一頂一的美男,塵埃真是好命啊!
陸塵埃心下翻騰後,鎮定地在莫天賜身邊坐下,冷冷道,你還真是陰魂不散。
莫天賜挑了下嘴角,皮笑肉不笑,我隻是因為愛你。
陸塵埃胃內頓時泛起一陣惡心,她看著眼前無恥的男子,幾年過去了,他臉上早已退卻屬於男生的青澀,不過卻多了更多屬於男人的無恥,她懶得再說話。
莫天賜卻不介意,他靠近她,你知道這兩年我等你等得很辛苦嗎?不知道你這次回來是舍不得你的小愛人呢……還是終於明白了我的心意願意跟我在一起,嗯?莫天賜在她的耳邊吹氣。
燈光下,他琉璃般的眼睛裏充滿了興趣盎然,如一個明目張膽的獵人,等到了自己的獵物。
陸塵埃不適地朝旁邊坐了坐,冷笑,他以為她還是當年那個麵對他的逼迫一步一步退讓,手無寸鐵心驚膽戰的小女孩嗎,她早已練就鋼筋鐵骨之本領,她四處漂泊,一無所有,所以她不懼任何威脅與失去。
她拿起桌上的酒杯緩慢喝了口,轉頭,悉數吐在麵前人的臉上,笑得像朵毒罌粟,像還擊他對她的逼迫,一字一頓道,莫天賜,你死了這條心,我就是當小姐,也不會跟你這個禽獸在一起。
說完,站起身幹脆地回了吧台。
一桌人驚愕地看著這一幕,隨之又低下頭不敢看喜怒不形於色的莫天賜,他們多是跟莫天賜幾年的人,從沒看到過莫天賜對哪個女人青眼有加,也從來沒看到過有女人敢……把酒和口水一起吐莫天賜臉上。
他們等著莫天賜發火,等著一哄而上砸了這家酒吧,誰知道莫天賜隻是淡定地從桌上拿起紙巾擦了臉,望著陸塵埃決絕的背影,嗬嗬一笑,陸塵埃,我們來日方長。
隻要你回來,我就不怕跟你的任何糾纏。你恨我也好,恨總好過無視,不是嗎。
泡泡躲在吧台看到這一幕,差點把整個吧台的玻璃杯吞肚子裏給財神爺賠罪!那可是黑白通吃呼風喚雨的老大啊!那可是市裏雜誌周刊都采訪不到的神秘男子啊!如果他發火,別說一酒吧,他泡泡都得馬不停蹄地消失在永城!
可是……泡泡星星眼地望著陸塵埃,剛剛塵埃真的好英姿颯爽啊!
飯桌上。
陳爍問,聽說前幾天莫天賜到店裏了?
嗯。陸塵埃應了聲。相信泡泡那個奸細早事無巨細,甚至添油加醋地跟陳爍說了。
陳爍看到她不想談也沒有勉強,隻是忽然放下碗筷唉聲歎氣起來。
陸塵埃疑惑,怎麼了?
陳爍岔開話題,你知道啊,我跟泡泡最近都在為找歌手煩惱。
就蜉蝣那客流量,你上去唱都不會把生意給拉下來,不要要求太高。
陳爍僵硬地動了動嘴角,陸塵埃這毒舌絕對不是在誇他酒吧生意好,隻是在諷刺他唱歌難聽罷了。他太了解她了。不過他不與她計較,繼續苦著臉,哎,話不能這樣說,所有生意都要精益求精嘛。我最近物色到一個歌手,可是請不動,哎。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陸塵埃說,是個人都有弱點,找丫弱點下猛藥,攻個歌手對你陳爍來說還不是小菜一碟。反正滿街上蹦躂的活人不是為名就是為利。
可是這個人不是普通人。陳爍依舊一臉為難猶豫。
陸塵埃終於放下碗筷,心思通透道,好吧,你到底需要我做什麼?
陳爍繼續為難,我當然希望你幫我說服她,不過我也知道沒什麼戲……
什麼人?陸塵埃好奇心被吊起,拿起紙巾抹嘴,除了天上飛的海裏遊的,我不信地上跑的拿不下來。當然前提是你別跟我說那人是周傑倫。
不是。陳爍眼看下的“套子”差不多了,終於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打開相冊,遞到陸塵埃麵前,你認識她。
陸塵埃低頭,看到照片那一瞬間差點咬舌自盡。
那個照片上抱吉他的女孩,赫然是她。是她以前在某市地鐵站裏唱歌時被人偷拍的。
你……怎麼會有這張照片……陸塵埃捏著照片,驚悚地問。
陳爍滿意地看著陸塵埃的表現,然後得意地告訴她,這張照片在網上已經傳瘋了。
聽說是一個攝影師路過拍下的照片,錄下了她一段唱歌視頻,並取了個驚世駭俗的名字貼到了網上,得到了極大的轉發率,網上都稱她是“地鐵天籟”。
果然是全民網絡時代。
陸塵埃坐在自家沙發上把玩著手裏的相片,這大概是幾個月前,那時自己的頭發還沒有剪斷,眼神裏還帶著漠然,在地鐵站裏唱歌,純粹是無心之舉。
當時隻覺得在異鄉特別寂寞,沒事的時候,就背著把吉他去地鐵站裏坐坐,看看行色匆匆的人群,看看一列又一列的地鐵呼嘯而過,然後唱唱小調兒。可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成為網絡紅人。
寶貝兒,泡泡坐在她旁邊,哀怨地揪著她的衣角,你不覺得這事天意弄人天作之合嗎,既然是命運給你的恩賜,你怎麼可以推辭。
吃完飯後,雖然她沒答應陳爍,可是陳爍派出了磨人利器--泡泡跟著她。
泡泡立馬跟領了聖旨一樣跟她回家,她刷牙洗臉看電視,幾個小時過去,泡泡依舊坐在沙發上,比喜馬拉雅山都堅挺。
天作之合……命運……恩賜……陸塵埃翻白眼,泡泡不去當作家真是浪費天賦。
她頭疼地安撫他,泡,乖,早點回家睡覺好嗎。泡泡不理會她。塵埃無奈地站起身,好吧,如果你要睡沙發,隨你。說著朝自己臥室走。
陸塵埃,你就是個膽小鬼。身後泡泡突然一聲尖厲怒喝打斷了陸塵埃的腳步。
泡泡跟一蛤蟆似的,身手敏捷地跳到她麵前,逆天的蘭花指跟利劍一樣毫不留情地戳在她腦門上,氣急敗壞道,陸塵埃,你別以為自己經曆了多大的愛恨情仇,整天那張臉苦大仇深得跟便秘一樣,這世上比你慘比你得不到所愛的人多了去了,你就是一個膽小鬼,受了傷就躲回自己的烏龜殼子裏,虧陳爍還跟我吹噓你多能耐多本事,為人多牛逼。瞅瞅你現在的樣子,中年婦女都比你精神比你強,別跟我說這是什麼堅強什麼驕傲,你又不是仙人掌,裝什麼堅不可摧。你不唱拉倒!別仗著自己有點小才華就想恃才行凶!要不是看在陳爍一片苦心想讓你變回原來的樣子,我泡泡吃飽撐了才會坐這裏看你臉色!
說完,泡泡嬌嗔地冷哼一聲,收起蘭花指,不等陸塵埃反應,扭身背著小包摔門而去。
陸塵埃被泡泡抑揚頓挫地罵蒙了,站原地還沒反應過來。
啊--
門外突然響起泡泡慘絕人寰的尖叫。
怎麼了?陸塵埃心下一沉,衝出門外,一眼看到樓梯間摔倒在地上,正姿勢扭曲地靠在牆邊的泡泡。
泡泡看到她,跟看到仇人一樣,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揉著自己的腳指著她,氣急敗壞地大叫,天啊!老天開不開眼!你這女人肯定跟我有八輩子宿怨!才讓我一腳跌入深淵!
她翻了個白眼,沒時間聽泡泡跟瓊瑤小說主角一樣的哭訴,迅速奔下樓梯查看泡泡的膝蓋。
從哪層階梯跌下來的?
倒數第三層。
嗯,還好,都是皮外傷。查看無大恙,她站起身準備回屋拿錢包,誰知腳剛邁出去,泡泡扯住她鬼哭狼嚎,有沒有人性!你竟然見死不救!陸塵埃我恨你!
塵埃轉過頭,無奈地揉著額頭,我隻是回去拿錢包,鎖門,送你去醫院好嗎!
為什麼不打120!泡泡不滿地撇嘴。
寶貝兒。她看著泡泡,跟看一智障兒童一樣,溫柔解釋,你隻是跌了三層階梯,而不是跳了三層樓。說完不再理會他,轉身進屋。
就因為這一摔,塵埃雖然麵上不承認跟自己有牽連,但還是沒扛住泡泡輿論的譴責和內心的不安,最後終於答應泡泡,去蜉蝣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