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2)

一大早沈父便挑著竹簍走街串巷的賣貨,沈荷香湊合著喝了半碗菜粥,便漱了口進裏屋,隻見柳氏坐在炕上正將舊荷包裏的銅錢倒出來數了數,越數臉色越是不好,見沈荷香進來。這才將銅錢匆匆放回荷包裏。

對此沈荷香上一輩子就經曆過了,心裏清楚這是又快到了往老宅交錢的時間了,一個月二百文雷打不動,娘親手裏的錢恐怕還遠遠不夠,在她十歲前其實家裏的日子過的還算不錯,那時還住在青磚碧瓦的老宅,至少饅頭米飯一個月也能吃上幾次,但那是沈荷香爺爺還在世的時候。

老爺子死了以後,沈成石一家便被繼母和大伯趕了出來,說是分家,實際上這便是獨占了沈老爺子的家產田地鋪子,隻分給了沈成石和柳氏山腳下的三間爛泥房,半文錢都有,如果不是柳氏賣了僅剩下的那支母親留的玉鐲換了六兩銀子,讓沈成石拿著雜貨挑著去賣,恐怕一家人早就餓死了。

所以,一年來家裏省吃儉用吃糠咽菜,個個麵黃肌瘦,柳氏身體本就虛,還要整天為錢財操心,沈成石挑著擔子賣貨每天雖然有進項,但是最多一日淨賺二十多枚銅錢,少時才幾枚,一個月下來也不超過四百銅錢,還要交給老宅繼母每月二百銅錢,剩下的一百多枚一家人即要吃喝,又要修繕這漏雨的土房,本來還存了百文,柳氏前不久感染風寒,還倒欠了人家藥錢未還。

日子現在過的是雪上加霜,沈荷香覺得現在最要緊的便是多賺些錢改善下家裏的條件,至少要吃得好些,把娘的身子養好,隨即便伸手翻了翻炕上放著的幾條鎖邊繡帕,這就是為賺個手工錢,裁製好了買到手就直接可以繡花。因為料子一般,所以賣的很慢。

沈荷香漫不經心道:“娘,這帕子若熏點香便會好賣多了……”

柳氏正心煩著,聽到不由瞪了沈荷香一眼:“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麼,那香料一點點都要幾十文錢,得賣多少條繡帕能賺回來。”

沈荷香卻是如驚到一般睜大眼道,“娘,為什麼要買,我就會做啊……”

“你會?”柳氏也是嚇了一跳,這做香料的可是手藝人吃飯的飯碗,方子就是把在手裏爛在心裏也不會告訴旁人,像她們這樣的平頭百姓想做也沒地方學,所以沈荷香一說會,柳氏也覺得是假的。

沈荷香卻是笑的甜兮兮的坐在炕邊,然後身子湊近柳氏微低著頭嬌聲嬌氣道:“娘,你看這茉莉頭油就是我做的,香不香?”

如此一提,柳氏這才發現屋裏似乎多了一股茉莉香,因為香味與山上開著的茉莉花一樣,所以一時間她倒沒有注意,但經過提醒,並隨著女兒靠近,這股香味終於微微濃了些,但卻濃而不膩,那感覺仿佛就站在花從旁,自然到沒有任何填加香料的刺鼻異味。

柳氏之所以懂一些是因為當年未分家時,家裏有間雜貨鋪,鋪裏自然少不了一些胭脂水粉頭油,柳氏也用過,所以多少還是有些見識的。

隨即她便直起身,伸手摸了摸沈荷香的頭發,然後將手放到鼻子下聞了聞,女兒如果不提根本看不出那細細的頭發上抹了頭油,並沒有平常女子頭發那般油亮,但是這香味卻是不錯的,沾手即香,無論是香料還是脂粉,好的香氣都是久而不散,如此看來倒不像是鋪裏賣的那些次等的頭油。

待沈荷香將那半小罐茉莉頭油拿過來給柳氏看時,柳氏用勺子挖了一點,聞了半天,臉色有些激動,待發現這罐是芝麻油時,頓時拉下了臉,不過看在這頭油的香氣濃鬱清新實屬上品,也就一時按捺住。

沈荷香見狀根本不用她問,便將自己怎麼會做頭油的事跟柳氏一五一十說了出來,睜大眼睛天真主動半撒嬌的神情話語使得柳氏疑慮盡失,當真以為沈荷香好運道揀到了一張牛皮,上麵寫了一些方子,當說到後來去山上勾桂花時,牛皮掉到了山崖下,柳氏還跟著心驚加可惜,並再三囑咐她,日後再不能自己跑去山上。

沈荷香回到西屋時嘴角還微微上翹著,腳步輕輕的,略有些得意的走到桌前,隨手倒了杯幹野花泡的茶喝了一小杯,想起什麼,小手抬起這麼微微一攏,便見手心處慢慢的凝出來幾滴淺綠色的泉液,形成小小的一團,隨即便將這幾滴泉液倒入了剛喝完的空杯中晃了晃,沈荷香臉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幾分,這東西可是她的秘密,一天也隻有幾滴,過了今日便沒了,自然要好生的用,可不能浪費了。

而剛才跟娘親說的話,那自然不全是真的,若是上好的頭油真這般好做,京城做脂粉的可是要發大財了,未填加其它貴重香料輔助,花油的香味一般是很淡的,遠沒有這般清雅香韻,這一點她前世跟著香販幾年,不想懂也懂了七七八八,之所以她能用簡單的材料做出上好的頭油來,卻是要跟她手心中的泉液息息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