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3)

庚午年(1990)六月初六這一天,是青龍河畔三將村趙德順老漢六十六歲生日。一清早,德順老漢皺著眉頭,臉拉得老長,磨磨叨叨地說這幾個月快把人憋死啦,說啥今天也得到外麵溜達溜達。老伴正在堂屋燒火溫泔水。忙扔下燒火棍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你這老胳膊老腿的,怕是得比這多養些日子。德順老漢一下子就火了,用拐杖噔噔戳地,喊道:“養你娘個球!你們是活糟踐我呀!”

老伴瞥他一眼,暗罵聲這老驢脾氣,趕緊抓件汗禢子給他披上說:“你要非去就去走幾步,發那大火幹啥,吃了早飯,國民他們都回來給你過生日,你給人家個好臉。”

趙德順跨出院門,老伴要扶他下台階,他說我自己還中呢,一把甩開老伴的手。他一步一步挪下六級青石台階,嘴裏說:“過生日,哼,早幹**啥去啦!”

老伴笑道:“六十六,掉塊肉,今天閨女一準給你補上。”

趙德順看看自己的右腿:“咋不正月裏給補?”

老伴說:“都是過生日補,補早了,不管用吧。”

趙德順說:“那就讓我躺這一春天,啥良心呀!”

他恨恨地說罷這句話,就一拐一拐地往村東走去。此時,三將村的街上很是安靜,樹梢不搖,綠葉不動,小南山那邊的青龍河水嘩嘩地流,遠處山穀裏放羊人在罵罵咧咧地吆喝。日頭從東山凹裏冒出有一小會兒了,紅通通的一個火球,滾燙滾燙的往高裏爬。天上竟然沒有一絲絲雲彩,比在青龍河水裏洗過的豆包布還幹淨,還豁亮,分明是豁出來讓那火球使勁耍把,大抖威風。一隻公雞站在牆頭子上打鳴,剛叫兩聲,從窗戶裏飛出一隻鞋,說你叫個啥叫,毀了老子的覺……

趙德順連看看這是誰也不想看,一拐一拐就出了村,心裏說完啦,這年頭變得可真邪乎,正經莊稼人沒幾個啦。

他歎口氣,卻又顧不上再往下想,他恨不得扔了拐杖,像年輕人一樣往地裏跑,他要看看大塊地裏的莊稼。大塊地,是村東一塊麵積有四十多畝的緩山坡地,也是三將村最好的一塊地。這地在聯產承包初期,分給了二十多戶,每戶兩條壟。開始還行,村民們都當眼珠子似的伺候著,沒過幾年,情況變了,鄉裏村裏辦企業,個人做生意,一來二去,不少人就看輕了這莊稼地,也有撂荒的了。後來,村裏開會,研究這事,村民同意把土地集中起來管理,招標承包。趙德順不顧家裏人的反對,使個大勁就給包了下來,而且一包就是八年。眼下已經過了三年,收成是一年比一年好。村民的收入多了,給國家交的糧更多了,他還稀裏糊塗地當上了售糧模範。本來,他計劃好了,今年要底肥下足,種子選精,春菌保住,夏作要細,再趁著“牛馬年,好種田”的好年景,爭取來個大大的豐收。不成想,正月十六,大姑爺孫家權在鄉裏開農業上的會,非讓他去講幾句,趙德順抹不開麵子,就去了,結果回來時路滑,摔溝裏去了,傷了右腿,一下子把整個計劃都打亂了。該種地的時候,趙德順還躺在炕上連窩都挪不了呢,把他給急的,滿嘴起泡,後來,當村主任的二兒子國強說您放心,這地我給您經營,趙德順這才略微放下點心。一晃好幾個月過去了,春雨春雷,夏日驕陽,眼瞅著後院的國強早出晚歸的忙,問他地裏的活做得咋樣,他總是說您老放心吧,等著好吧,說得倒讓人寬心,可實際到底是個啥樣,德順老漢心裏沒底,他琢磨著,隻要右腿一能落地,我就得去地裏看看。

“六月六,看穀秀”。在趙德順生日這一天,他終於拄著拐來到他的大塊地旁。

不看則已,一看差點把他氣死:本來說好了種穀子,眼前卻是棒子,而且長得稀稀拉拉高低不平,跟豁牙子的嘴似的,反倒不如山坡子上、溝膛子裏旁人的莊稼。趙德順隻覺得血往頭上湧,嗓子眼發緊,不由地幹咳幾聲,衝著莊稼地罵:“雜種操的,敗家的東西!敗家的東西!”

半高不矮的莊稼不吭聲地聽著,閃光的露水珠隨著日光的到來迅速蒸騰,幹巴巴的葉子猶如孩子的小胳膊小手,軟弱無力。

趙德順好心疼呀!

“我說老哥,一大早跑這喊啥?”

從溝膛子裏走出孫萬成老漢。他和趙德順沾點親戚,德順的三女兒玉琴嫁給萬成的親侄兒孫二柱。但萬成不省心,他自己的兒子頭年出去做買賣,一去沒了音信,八成是讓人給害巴了;侄子孫二柱呢,也不知叫誰拐帶的,不學好,又饞又懶,氣得玉琴跟他鬧了好幾次離婚了,若不是德順和老伴說看在兩個孩子麵上,再看看再等等,玉琴早就跟他散了。這麼一來,就可憐了萬成老兩口,自己的兒子沒了,侄兒指不上,老伴又有病,下不了炕,屋裏屋外,全靠萬成一個人。

趙德順見來了人,也不好意思再罵,國強雖說是自己的兒子,可畢竟是村幹部,罵寒磣了,傳出去對自己也不光彩。趙德順忙打個岔問:“這一大早,你鑽溝裏去幹啥呢?”

萬成抖抖褲腳上的露水,說:“去看看我那幾壟豆子。”

趙德順苦笑:“想吃豆腐?上我那去,拿現成的,你老嫂子沒斷了做。”

萬成搖搖頭:“唉,二柱沒正形,沒臉蹬你的高台階喲。”

趙德順說:“瞧你說的,外道了不是。這陣子,你屋裏的病咋著了?”

萬成說:“怕是熬不到秋下了。我老伴說得攢點三子,發送人那一天,咋也得給人家做豆腐,不能虧待了人家幫忙的……”

趙德順鼻子發酸,他一揚拐說快拉倒吧,別說喪氣話,好日子才來,還得正兒八經好好活。萬成歎口氣,說要是像您老家裏那樣,敢情是越活越想活,越活越活不夠呀,三將村,像您這樣的能有幾戶。說罷,萬成老漢顛顛地往村裏走去,日頭從他的身後照來,照出一個長長的影子,不管溝溝坎坎,一頭撞過去。

趙德順摸摸汗榻的口袋裏,有煙,他樂了,心裏說還是老伴,比這兩窩子少的都強。他揀塊幹淨的石頭坐下,抽著煙,不由地就想想自己這一家子的爛事——真的是爛事,可不像剛才萬成老弟說得那麼光堂,想起來,還真叫人頭疼。

要說清趙家的事,還就得從三將村說起。三將村為啥起了這麼個名字,三個啥將?這裏有這麼一段事,說是在康熙年間,京城發下一道令,就把青龍河兩岸的好地都留給了哪位王爺,王爺在當地放下管事的,也就是莊頭,具體管理收租子進貢等事宜。莊頭富呀,建起高大的宅院,窮莊稼人看著都眼暈。可到了光緒年間,打口裏來了幾戶人家,為首的姓趙,人稱趙大個子,有力氣,有手藝,更有心計,聯合著錢家孫家李家,光撿邊邊溜溜沒人要的坡地種,打了糧食把人肚子填飽了,就倒騰牛羊,辦小燒鍋,伐木頭往口裏賣,一來二去,還就成了點氣候。那時,王爺在京城忙自己的事,顧不上鄉下了,莊頭的後代又淨是些吃幹飯的家夥,幹挓手行,動真格的就沒大招兒了,結果,才進民國,趙家就發達得連莊頭的宅院都給買過來了。平靜下來就想得給這村起個新名字,不叫原來滿人起的說不清啥意思的名字,正巧這當口來個風水先生,他看了青龍河水碧波粼粼,盤龍一般從村南繞過,這村莊後有靠,前有照,東麵有路,西麵有林,他脫口便說:“此地風水好,日後當出三名大將!”

村人便當了真,趙大個子說就叫三將村吧,有朝一日,封官”居顯,也耀祖光宗。但隨後連年戰火,兵匪難分,青龍河泛濫,吞了半個村子。連年幹旱,毀了不少人家。人們疲於顧命,早已忘了風水先生的預言。但後來三將村出了木匠影匠豆腐匠,卻是遠近聞名:趙大個子的兒子,也就是趙德順的父親,耍了一輩子木工手藝,方圓幾十裏的房子,沒有沒沾過他的手的。七六年唐山大地震,青龍河兩岸不少新房子都歪巴了,惟獨有許多黑不溜秋的老房子紋絲沒動,有關防震專家來考察,發現這些房子都是當年經德順他父親的手建成的,許多妙處都讓專家記到本裏,照到相片裏。後來人家就找設計者,一打聽,德順他爹吃食堂時給餓死了。再問後人手藝如何,趙德順自己就說黃鼠狼下豆鼠子——一代不如一代。但不管咋說,趙家的高水平木匠,在三將村是一大驕傲,起碼是曾經有過。影匠是錢滿天他爹。錢滿天是趙德順的二姑爺。滿天他爹年輕時好俏,跟跑江湖戲班子裏的女角相好,後來爭風吃醋讓人弄瞎一隻眼,沒法出頭露麵了,就回老家唱皮影。他嗓子好,專唱旦角,人稱錢小娘子,隔著影窗,聽他的唱,把人魂都勾過去。可惜他舊習不改,剩下一隻眼還專盯人家大姑娘小媳婦,不知使了啥手段,還就能勾引成。後來事情敗露,定個壞分子,把錢滿天哥幾個坑個不輕。不能出去念書,不能去當民工,當兵更沒他們的份。要不是錢滿天聰明能幹,媒人又下大力氣,加上德順的二閨女玉芬小時候因家貧沒念幾天書,人大憨厚,德順說啥也不能把玉芬許給滿天。當然,說這些話都是運動還沒結束的事。眼下可不一樣了,錢家富了,錢滿天他爹下去時,幾個兒子張張揚揚地辦了一場,發送時搞得驚天動地的,光影人就燒了好幾大箱子,叫旁人看著直心疼,說不如留著演演給大家看,錢滿天說有電視啦,沒人看啦,大火燒得那叫一個旺,滿墳塋地都是焦驢皮味,引了不少老鴰來。至於豆腐匠,名氣就不如前二者了,但也是一提就有不少人知道。豆腐匠是孫二柱的爹,剛解放那陣,他當村長,愛吃豆腐,但不是壓成方塊的豆腐,他愛吃當地的水豆腐,就是豆腐點得嫩嫩的,連豆腐帶湯一起往外擓,放在柳條編的篳子上,下麵擱個盆,湯往下流,嫩豆腐留在上麵,撒上鹽晶(作料),就高粱米飯吃。那時上麵經常有幹部到村裏來,孫二柱他爹管派飯,婦女有時間做啥呀,他就說水豆腐,一來二去,人家一見他來派飯,就主動說做水豆腐,豆腐匠外號也隨之叫起來。不過,豆腐匠這點令人佩服,他愛吃豆腐,派飯派水豆腐,可他從不跟著吃人家一口豆腐。後來,三將村的幹部講起向前人學習,往往就提到豆腐匠。可惜豆腐匠死得早,死之前特想吃口豆腐,沒吃上就走了。豆腐匠老哥仨,他老大,老二就是萬成老漢,老三叫萬友,抗美援朝時傷了一條腿,文革後他要求落實政策,縣裏給他安排在醫院把大門,八五年剛興起單位辦公司時,他說能給單位買緊缺的醫療器械,單位領導給他錢讓他去北京買,東西沒買來,錢卻給花光了,結果,把他給開除回村裏來了……

三將村的事若往下說,還有得是呢。可眼下趙德順老漢一想自家的爛事,右眼皮不由自主跳了幾下。他自言自語:“左跳財,右跳災。”他心裏這叫別扭,暗想,摔腿這倒黴的事就算蹚上了,往下還有啥事呢?大兒子國民,是先頭老伴生的,在縣城教書教得好好的,天上掉餡餅,死拉硬拽讓他當副縣長,一晃當好幾年了,當得頭發掉了,肚子鼓了,說話辦事圓圓滑滑,全沒了當初的實誠勁。再有就是他有個不省心的老婆,南方人,說話嘰嘰喳喳的,天底下好像就沒有她不摻乎的事,不回三將村倒好,她一來了,就跟老太爺似的,說這個也不行,那個也不對,就她一個人明白。國民肩下的一男四女,都是現在這老伴生的,大閨女玉秀,跟著孫家權住在鄉裏,日子看著還中了,可玉秀一回家就嚷嚷鄉裏開不出工資,嚷得人心煩。二閨女玉芬,按說該跟著錢滿天享福了,可錢家也不省心,事太多。玉芬肩下是二小子國強,本來當兵回來在金礦上幹得好好的,都轉了正了,不知是咋搞的,鄉裏三番五次找他回來當村主任。全家人沒一個不反對的,為這,德順還跟家權幹了一架,家權也草雞了,說另擇他人吧,嘿,你說活氣死人不,國強說自己願意回村裏幹,卷起鋪蓋卷兒回家了,還就走馬上任當了村主任。德順曾跟他說過,說過去講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眼下鄉下講得是人往外頭走,當工人當幹部,才有出息,回村裏再使勁幹,三將村還能好到哪裏去。國強眨眨眼睛,動動挺單薄的身子,笑著說爹您咋忘了我是個黨員呀。德順說我沒忘我也沒少見,現在不是都思想解放了嗎。國強往下就不再說啥,打個岔去忙他自己的事去了。要說當爹的嘴雖硬,但心裏疼兒子,尤其疼老兒子。國民從念書就在外麵,跟這幾個又不是一窩的,感情上就差得多。國強除了在部隊那幾年,其餘的時間都是在德順眼皮底下活動,住也住前後院,德順何嚐不想國強把自己的小日子過得舒舒服服,老婆孩子高興,閑下來還能過來跟爹娘嘮嘮嗑兒。眼下是不可能了,國強一天到晚忙得跟下山的猴子一樣,沒一點閑工夫,急得累得小臉瘦得快成狗舌頭一條了,德順真擔心把他折騰垮了,到那時老婆孩子指望誰,那不是活把人愁死的事。國強往下,是玉琴玉玲姐倆。玉琴是屬馬的,是四月初八快晌午頭出生的,那時令正是春耕大忙的季節,牲口也是幹活幹得又渴又累的時候。當時有人就說這丫頭是個受累的命,果然,玉琴從小就能幹,在家女孩子中又行三,特別能幫著父母操辦事,因此,也比旁人多受累。嫁給孫二柱,算是倒了黴了,八輩子的累都受過了,往下,還不知咋個結果呢。玉玲是老末,嫁給了滿天的兄弟滿河,滿河倒是老實,老實得三棒子打不出個屁來。他倆當初是怎麼說成的,德順老漢一直也不大清楚,隻記得那年玉玲去她姐夫剛辦起來的加工廠當會計,沒去幾天,滿天就托人來給滿河說媒,一下子就成了。這二年玉玲人前人後的,常說滿河是個窩囊廢,不及他哥滿天一個小手指頭的。她娘曾說玉玲你咋能當外人麵誇大伯子,又貶自己的男人。玉玲說實事求是嘛,你們瞅著,說不定哪天,我就蹬了滿河。這事雖然沒見她做出來,但讓德順兩口子提了著心。玉琴和孫二柱過不到一塊兒,那是早晚的事,再加上個玉玲,不是火上澆油瞎湊熱鬧嗎……

德順老漢把家裏的事在心裏理了一遍,並使勁地想從中理出個頭緒來。可越理越是亂麻一團,啥主意也冒不出來,都是這正月裏傷腿給鬧的。

這工夫,太陽就升有一竿子多高了,大地的氣溫一下子就熱了起來,而此時大塊地東邊的公路上,車輛已經像流水一般走動起來,震天動地,塵土飛揚;身後的三將村街上,人來人往,音樂聲起,地攤車攤一個連一個擺起來,跟鄉政府所在地的集市一般。南河套那邊,隱隱約約地好像有機器的轟轟聲,雖然看不見人影,估摸著有人在那幹著什麼工程……

趙德順感到腦袋和眼睛都不夠使了,他暗暗問自己,這是咋啦?咋折騰得這麼歡實?不想踏踏實實的過日子了?

不知啥時,家裏的大黑狗已經悄悄地來到他的身邊,並用嘴巴蹭德順老漢的拐。德順扭頭一看,地邊上站著國強媳婦桂芝,桂芝說:“爹,我娘讓您回去呢。”

德順忙瞅著狗說:“嗯,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桂芝說:“街上人多,我扶您回去。”

德順說:“不用,我自己走得了。”

桂芝說:“孩崽子騎車不長眼,你不撞他他撞你,再撞了可不得了。”

德順說:“我從後街繞過去。”

桂芝說:“後山開石頭,堵了路。”

德順說:“那就從河套撇過去。”

桂芝說:“河套壘壩開稻田,更過不去。”

德順不由地火往腦門子撞:“那你弄個八抬大轎,把我抬回去吧。”

桂芝樂了,說:“這您難不住,二柱做個花轎,抬新媳婦,一裏地三塊錢,您要坐,他不敢要錢,您等著,就在村部放著。”

桂芝是麻利人,說幹啥就幹啥,她說罷扭頭就往村裏走。急得德順老漢揚起拐杖喊:“你給我回來!回來!我跟你回去就是了。”

桂芝於是就返回來,護兵一般離德順二尺遠,兩個大人,一隻狗,慢慢地朝村裏走。走到村東街口上,就看見東莊亮亮的一街筒子人和東西,人是曬得臉上發黑、精神頭十足的人,東西是擺在地上車上鮮靈靈紅紅綠綠的青菜、吊在繩上隨風擺動的令人眼睛發花的服裝、還有隻要你想買就能買得到的各種物件。趙德順不由得使勁揉揉眼睛,心裏忽悠一下就有些發急,暗想,難道是到了夢境裏啦?三將村這不變成十八匠村啦!富起來的人,這回肯定是要成筐成簍的出,我這個趙家當家人,不就被他們給超過去,給淹沒,給擠兌,給晾曬,給寒磣到八裏溝去了嗎!

趙德順把汗禢子從身上拽下來,仰頭瞅瞅太陽,鼻子一陣發癢,然後,衝著滿街的陽光和人群打了個噴嚏,像雷一般響,弄得好多人都愣愣地瞅他,心裏說這老爺子要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