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虹卻仍然聲色不動,冷冷道:“你難道忘了我是什麼地方的人,你敢動我?”
矮子雖然滿臉怒容,但終於還是慢慢地將手垂了下去。
艾虹道:“就算真的確有此事,你們也不能治我的罪,尤其是你。”
她也已抬起頭瞪著艾青,冷笑道:“我早就知道你一直在嫉妒我,恨我,在外麵你可以借故砍斷我一隻手,但現在我已是裏麵的人,你還敢對我怎麼樣!”
艾青沉著臉,也冷笑著道:“我雖然不能對付你,總有人可以對付你的。”
艾虹道:“你難道敢跟我到裏麵去對證?”
艾青大聲道:“去就去,反正事實俱在,你就算狡賴也不行。”
楚留香雖然沒法子開口,眼睛也是閉著的,但耳朵還能聽得見。
他聽見的話更證實了他的想法不錯。
艾青果然就是那在暗中陰謀主使,要殺楚留香的人,連艾虹的手,都是被她砍斷的。
那天晚上,若不是張潔潔暗示,她那雙耳環也許早已要了楚留香的命。
這一計不成,所以她才利用艾虹的手,來故布疑陣,要楚留香認為她也是被害的人。
等她發現艾虹去找楚留香,就立刻令人將艾虹架回來,因為她生怕艾虹會泄露她的秘密。
現在她這麼樣,正是一石二鳥之計,不但除去了楚留香,也乘機除去了艾虹。
那時她沒有殺艾虹,也許隻因為艾虹是裏麵的人,所以才不敢妄動。
楚留香雖然又明白了許多事,但還有些事卻令他更想不通。
“裏麵”究竟是什麼地方?他們本來是一個家族的人,為什麼還要分裏麵外麵?
張潔潔呢,難道也是他們這家族的人?抑或隻不過是被她利用的?
她是不是也已發現張潔潔對楚留香動了真情?
張潔潔是不是也已遭了她的毒手?
無論如何,楚留香都已知道,今生再和張潔潔見麵的希望已不多了。
他還能逃出去的機會當然更少。
“每個人都難免要被人愚弄,每個人都難免要死亡的。”
他忽然覺得很疲倦,很疲倦……
死,豈非正是最好的休息?
一個人若已覺得活著很無趣時,就該不會再有奮鬥求生的勇氣。
這時他就會覺得很疲倦,疲倦得情願放棄一切,來換取片刻的休息。
楚留香忽然也有了這種感覺。
無論誰這一生中,都難免偶爾會有這種感覺的。
也不知是誰用黑巾蒙起了楚留香的眼睛,再將他抬了起來。
楚留香知道他們是要將他抬到“裏麵”去。
那究竟是什麼地方?為什麼如此神秘?
又轉了幾個轉,上下了幾十級石級,他們才停了下來。
忽然間,一陣清脆的鍾聲響起,餘聲繚繞不絕。
鍾聲消失後,楚留香就聽到一陣石門滑動的聲音,然後他們才走了進去。
他們的腳步更輕,更緩,連呼吸仿佛都顯得特別謹慎。
楚留香雖然什麼都看不見,但忽然有了種說不出的奇異感覺。
就仿佛一個人在四望無涯的曠野中迷失了路途,又仿佛忽然闖入了一個神秘、莊嚴、宏大的神殿裏。
那種感覺有幾分像是敬畏,又有幾分像是恐懼,卻又什麼都不是,隻是種無法描述的迷惘。
所以等到有人替他解開了這條黑巾時,他還是忍不住睜開了眼睛。
這裏果然是個神殿,比世上所有的廟宇殿堂都莊嚴偉大得多。
一層又一層的石級,從他們跪著的地方,向前麵伸展出去,伸展到數十丈外。
四下香煙繚繞就像是原野中的霧一樣。
從煙霧中看過去,可以看到最前麵有張很寬大的椅子。
椅子是空的,四壁卻畫滿了奇異的符咒。
突然間,又是一陣鍾聲響起。
所有的人立刻全都五體投地,匍匐拜倒。連楚留香的身子都被人按了下去。
等他再抬起頭來時,那張空椅上,已經坐上了一個人。
一個誰也說不出有多麼神奇詭秘的人。
他身上穿著件寬大的七色長袍,金光燦爛,亮得就仿佛是天上的陽光。
他臉上戴著個猙獰奇異的麵具,也仿佛是用黃金鑄成的。
遠遠看來,這人全身都仿佛被一種奇異的七色金光所籠罩。
所以他根本看來就像是火焰,是烈日,別人根本就無法向他逼視。
他身後仿佛還站著一條人影。
但在他的光芒照耀下,這人影已變得虛幻縹緲,若有若無。
楚留香隻抬頭看了一眼,全身的肌肉就已因興奮而僵硬。
他立刻又想起了那神秘的月夜,霧中的魔嫗。
那魔咒般的語聲,似又在他耳邊響起。
“他們信奉的,是種很神秘的宗教,他們的神,就在他們的聖壇裏。
“他們的神既不是偶像,也不是仙靈。他們的神是生神,你不但可以看得見他的形象,甚至可以聽得到他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