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圓說得很對,趙夢蕾的事情我沒有著急。
一年之後我才把她的那筆錢捐了出去,以她的名義。
我的那個決定完全是因為聽到了一個消息——那時候我和趙夢蕾曾經就讀過的那所中學給我發來了請柬,邀請我回去參加母校建校五十周年的慶祝活動。
在那份請柬的後麵竟然留有學校的賬號,意圖很明顯。
當時我看了那個請柬後隨即將它放到了自己辦公桌的抽屜裏麵,因為我覺得他們這件事情做得有些好笑。
回想起自己讀高中的時候,我們班上一位男同學因為家裏貧窮吃不上飯,結果在課堂上麵餓得暈了過去。可是我們的那位班主任老師卻隔三差五地當著全班同學的麵找他催要學費!後來還是我們班長私下讓我們捐款才替那位同學解決了問題,所以,我對自己曾經就讀的那所家鄉的學校並沒有多少感情。
當時最憤怒的是歐陽童,他後來考到距離我們省最遠的地方去上學估計也有這樣的因素。
可是,後來我接到了一個電話,就是那個電話讓我改變了看法,“母校舉行五十周年校慶慶典,同學們都在捐款。聽說歐陽童捐了五百萬,母校用他的名字命名了一所教學樓。”
我當時聽了心裏頓時一動,“歐陽童現在在什麼地方?”
“不知道。據說他的那筆錢是在一年前捐到學校的。現在學校到處在找他,但是據他的家人講,說他早已經在多年前就定居到國外去了。”
我心裏頓時明白了。歐陽童可能是在他的生前安排好的那件事情。
接下來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給趙夢蕾的父親打了一個電話。我羞於去見他,花費了很多時間才找到了她父親的聯係方式。我告訴她父親說趙夢蕾留下了一筆錢,希望他能夠替自己的女兒安排一下那筆錢的用途。我打那個電話的原因是因為我覺得自己沒有替趙夢蕾安排那筆錢的權力。可是她父親卻隨即在電話裏麵朝我扔下了一句冷冰冰的話來,“我沒有這個女兒。你打錯電話了。”
我很奇怪,因為我不相信自己打錯了電話,他說話很明顯是我家鄉那裏的那種口音,而且我是通過童瑤找到的他的聯係方式。警察做那樣的事情並不難。由此我不禁疑惑:她人都已經死了,你這個當父親的怎麼還不能原諒她?難道她不是你的女兒嗎?
許多年後我才終於知道了其中的緣由,不禁唏噓不已。當然,這是後話。
不過,在那個電話後我終於決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把趙夢蕾的那筆錢捐給了我們曾經的母校。當時我是直接給母校現任的校長打的電話,“我是貴校曾經的學生趙夢蕾的律師,她決定向她的母校捐獻人民幣三百萬元。她唯一的要求就是在母校的荷塘邊種上一棵銀杏樹……”
當然,後來學校竟然花費二十萬去買了一棵百年老樹種在我指定的地方,同時為了救活那棵因為移栽瀕臨死亡的樹還花費了不少的錢的事情可是我始料未及的。不過學校在這件事情上做得還是比較人性化,因為他們在調查得知趙夢蕾的真實情況後還那樣去做了,而且還在那棵樹上麵掛了一張小木牌:學生趙夢蕾捐
我也暗自慶幸自己沒有要求學校設立“趙夢蕾獎學金”什麼的。
那天給我打來電話的就是我們班上曾經的那位很貧困的同學,他叫康德茂。中學畢業後就一直沒有了他的消息,可是就在趙夢蕾自殺後的第三天,就是那天晚上我與陳圓說起如何處理趙夢蕾那筆錢的那個晚上的第二天,他竟然出現在了我們醫院裏麵。
因為我們曾經那位班主任生病的事情。
第二天我夜班。
昨天晚上我和陳圓說了很久的話,我發現,那樣的交流可以讓我的內心得到巨大的平靜。在此之前,我和陳圓幾乎沒有過那樣的交流,就如同我曾經與趙夢蕾一樣。早上醒來後頓時覺得精神好了不少,同時也在心裏告訴自己說:馮笑,你已經對不起一個女人了,千萬不要再讓陳圓與趙夢蕾同樣的結局。
剛剛上班就接到了一個電話,“馮笑,你還記得我嗎?”
這樣的電話我經常接到,打這樣電話的人大多是熟人,偶爾也有隻是曾經隻有過一麵之交的人。但是他們往往都一樣——想通過我找到一位好點的醫生看病。
這次也一樣,不過有一點不一樣,因為他是康德茂,又一位我中學時候的同學。
人們習慣在電話裏麵那樣問對方,或許是為了給對方一種驚喜,也可能是童心使然。所以我每次接到這樣的電話後總是感到有些厭煩,但是卻又很無奈——萬一要是自己的熟人呢?
當然,這樣的熟人隻會是曾經的熟人,因為對方也對我能否記起他而表示懷疑。
“你誰啊?快說吧,我在忙呢。”我說。我確實在忙,因為我正朝病房走去,每天的查房是必須的。
“你家夥,聽說你當婦產科醫生了?好工作啊。哈哈!我是康德茂。”對方在電話裏麵大笑道。
本來我很想馬上掛斷電話的,因為他前麵的那句話,但是當我聽到他後麵自報名字後頓時就呆住了,隨即便是驚喜,“康,康德茂!你從什麼地方鑽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