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笑,我下午要上班,不能喝酒。你也是這樣吧?”他這才來問我。
我點頭。
“馮笑,其實你不知道,我曾經也喜歡過她的。中學的時候我家裏很窮,那時候想喜歡她卻又不敢。後來聽說她男人那樣對她於是就找了個機會約了她出來,我對她說,你離婚吧,我也離婚。結果她沒有同意。馮笑,你多幸福啊,怎麼這麼不珍惜呢?”他隨即對我說道,語氣鬱鬱。
我有些吃驚,但是覺得又很正常,因為趙夢蕾在我們當時的班上是最漂亮的女同學,而那時候正是我們的青春期。我不也正是因為那樣才一直在喜歡她的嗎?現在,我聽到康德茂這樣責怪的語氣心裏頓時更加難受了起來,“是啊。我真混蛋,怎麼就不知道珍惜呢?”
“馮笑,你告訴我,她究竟是怎麼自殺的?為什麼要自殺啊?你不是說是她自己提出來離婚的嗎?那樣的話她幹嘛要自殺?”他問我道。
我心情糟糕極了,隨即斷斷續續地把整個事情告訴了她。當然,我沒有說林易的事情,也沒有說我和陳圓結婚的事。隻是說趙夢蕾兩次提出來離婚於是就同意了。
“那個男人確實該死。不過趙夢蕾這樣做也太過激了些。她完全可以通過法律的手段解決嘛,你也可以幫助她的是不是?”他歎息道。
我不語,因為我忽然想起了自己當初那種逃避的態度。現在我就在想,如果當初趙夢蕾要我幫助她與她的前夫離婚的話我會去做嗎?我不敢肯定。
“馮笑,我給你講講我自己的事情吧。”他看了我一眼後又道,“先說說康老師的事情。其實高中時候他還有一件事情做得很過分,那件事情你們都不知道的。那時候我不是住校嗎?我們農村的同學都住校。有一天該我做寢室的清潔但是我忘記了,因為我當時一心想考上大學,我知道,像我那樣的家庭唯有考上大學才是自己唯一的出路,所以我比其他同學都刻苦。我知道老師和很多同學都看不起我,因為大家都覺得我家太窮……”
“不是的啊。當時大家不是還私下給你捐款了嗎?”我說。
他搖頭,“也許你沒有看不起我吧。但是我自己是知道的,因為從同學和老師的眼神裏麵我就看得出來。所以我很自卑,而自卑的結果卻往往是傲氣與叛逆,畢竟我的成績在班上是前幾名。這你是知道的。那次我忘記了做清潔,結果被康老師檢查到了,他就來批評我,我當時心裏很煩,因為我發現自己還有很多道數學題沒弄明白,於是就沒理他,結果他大發雷霆。馮笑,你知道他接下來做了一件什麼事情嗎?他,他竟然從我的床上抱起我的被子去擦地!你不知道,當時我差點一拳頭砸在他的臉上!但是我忍住了,不是因為我怕他,也不是因為他是我老師的緣故,而是我告訴我自己:康德茂,你一定要忍住,如果你這一拳打出去了的話你這一輩子就完了。什麼考大學,什麼出人頭地都沒有了。我真的忍住了,就在那裏靜靜地看著他那樣做,然後靜靜地看著他氣衝衝地離開。後來我考上了大學,一直到我工作然後到我考上研究生,我的心裏一直都在恨他。前不久我回了趟家鄉無意中聽說他患上了腦瘤,不知道是怎麼的,我頓時覺得他很可憐,雖然我依然恨他,但是我覺得他可憐得不值得讓我恨他太厲害了。他老婆是農村的,還有兩個孩子正在上大學,他經過多年的努力終於當上了我們母校的副校長,結果才當上不到半年就發現了腦袋裏麵長了腫瘤。雖然我不是醫生,但是我知道他做手術後即使不死也不會恢複成正常人的狀態了。馮笑,你說我幹嘛還要去仇恨他?況且,我現在是組織部的幹部,我也想考驗自己能否做到有涵養,能否學會去忘記別人對我的傷害。我知道,如果今後自己要有大的發展的話,就必須這樣做,而且必須做到。”
他說了這麼多,我開始感動起來,猛然地,我似乎想到了什麼,於是笑著問他道:“你大學畢業後是回到的家鄉工作吧?”
“是的。”他回答。
“祝賀你。”我笑著對他說。
“什麼意思?”他詫異地問我道。
“組織上最近要提拔你了是吧?最近正在考察你是吧?”我意味深長地問他道。
他看著我,一會兒後便笑了起來,隨即歎息道:“你真是聰明人啊。馮笑,我小看了你。”
也許是宋梅曾經影響了我,所以我才忽然地想到了這一點:他這樣做的目的絕不僅僅是為了什麼單純地體現涵養,更不是因為同情,而是為了眼前的考察。他這樣做肯定會在他曾經工作過的地方帶來極好的口碑。以德報怨的品德總是會被人稱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