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點頭,“‘文革’期間,我們縣的縣委書記被批鬥。那是一個好人,很清廉,工作作風也很踏實,那時候我年輕,做事情不考慮後果,於是就悄悄把他帶到鄉下藏了起來。還好的是那是‘文革’後期,他很快就恢複工作了,於是就提拔了我當辦公室副主任。這也算是他對我的報恩吧。可是他恢複工作不久後就患上了肝癌死了,於是後來的領導就找借口撤了我的職務。那時候我心裏難受啊,整天想不通。再後來,一位辦公室的老同誌對我說了一句話後我才頓時醒悟了過來。他說,你當初幫了人家,人家回報你了,你還去怪罪誰?就憑你這性格,當官也容易吃虧,是福是禍很難說的。還別說,他竟然真的說準了。後來填補我位置的那位副主任因為上麵領導受賄被牽連,結果去坐了牢。我雖然沒有了職務,反而樂得清閑,也受人尊重。人這一輩子就是這樣,看淡些就好。”
其實父親的情況我是知道的,他一輩子不得誌,而且心裏一直鬱鬱。也許是現在老了才真正想通。不過我不可能去揭穿他,心想這樣也好,難得他終於想通了。其實他說的也對,心情愉快才是最重要的。
想了想,我問道:“爸,您退休後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麼?”
“到農村去找塊土地,自己喂豬養雞,再種點菜。我很向往那樣的生活。”父親說。
我不禁失笑,“爸,那隻是你的想象罷了。真正讓您去過那樣的生活您就不一定習慣了。農村裏麵幾乎沒有任何的文化生活,衛生條件也很差,整天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您不可能天天和媽媽兩個人你看著我,我望著你吧?那多無聊?”
“一個人在經曆了城市的繁華之後就會想到回歸自然。你現在不懂。”父親笑著說。
我搖頭,“或許是吧。不過我倒是有一個想法,不知道您和媽媽同不同意。”
“你說說。”父親詫異地看著我道。
“我覺得吧,一個人來到這個世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從醫學上講完全是一種偶然。當然,我不想說這個問題。不過我倒是覺得既然上天要讓我們來到這個世界,那我們就應該好好把這個世界看一遍。所以,我建議您帶著媽媽一起去周遊全世界,去看遍這個世界每一處美麗的風景,看遍每一處角落。我覺得這樣才不會遺憾到這個世界來一趟。您說是不是?”我說道。
“那得花多少錢?”父親瞠目結舌地道。
我頓時笑了起來,“您現在不要考慮錢的問題,您先說說同不同意我的這個觀點。”
“你說的倒是很有道理。可是……”父親搖頭道,“馮笑,你就一個醫生,一個月也就幾千塊錢的樣子,還要吃喝拉撒,哪裏還剩得下多少?對了,我可不希望去花你嶽父的錢。”
“說實話吧,我現在住的這套房子和我開的車確實是他給我們買的。我沒有說什麼,畢竟陳圓是他們的女兒嘛。不過我當醫生也不止您說的那麼點錢啊?我一個月至少也有兩萬塊吧。還有,我們科室最近搞了一個檢查項目,接下來還準備搞幾個,這樣下來一年也有幾十萬呢。您和媽媽要出去玩,說到底也就是我一年的收入罷了,完全夠了。怎麼樣?隻要您和媽媽願意出去走一圈,我讚助你們就是。”我笑著說。
父親搖頭,“你們這些年輕人啊,隻知道掙錢卻不懂得存錢。你孩子還這麼小,陳圓又是這樣的情況,今後花錢厲害著呢。不行,我不能同意。”
“我還有其它的收入啊。”我急忙地道,“我在陳圓爸爸的公司裏麵可是有股份的,不是他直接給我的啊,是我投資的。那部分股份隨著項目的開展已經變成很大一筆錢了,所以,爸,您放心好了。”
父親搖頭,“哎!看來我真的是老了,思想跟不上你們啦。”
我大喜,“您同意啦?”
“這件事情等我們退休後再說吧。馮笑,你家庭的事情怎麼辦?你想過沒有?要是陳圓一直這樣……”父親說,神情憂慮。
我也不禁黯然,“還能怎麼樣?我會一直守護著她的。我已經安排了人照看她,我想,總有一天她會醒來的。如果實在不能醒來,我也要一直陪著她。爸,這就是命,我認了。”
父親唏噓良久不再說話了。
孩子忽然醒了,在臥室裏麵大哭。我,還有母親即刻便朝裏麵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