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中的我一時間沒有想起自己現在所在的位置,隨即伸手去將莊晴攬入到自己的懷裏。手上感覺到了她身上穿著毛衣,頓時清醒了,“莊晴快把衣服脫掉。和我一樣。”
她在笑,“等不及啦?”
“有虱子。真的,好多虱子。”我說。
隨即便聽見她在說:“糟糕,怎麼讓你睡這裏呢?”
“這是誰的床?”我問道。
“肯定最近家裏來客人了。我媽媽還說這床上的東西才換了沒多久呢。我還以為這張床最幹淨。”莊晴說,隨即從我臂彎裏麵坐了起來,“馮笑,你快起來,去我的床上睡。”
我急忙起床穿衣服,她卻說道:“別穿了,你衣服上麵已經有虱子了。”
“是啊。我都看到了。怎麼辦?”我問道。
“你先去我的床上睡,我想辦法。”她說。
於是我就全身光光地跟著她去到了隔壁的那張床上。chuang上很溫暖,我知道這是莊晴剛剛留下的體溫。
早上一睜眼就看見窗外亮晃晃的,昨天夜裏真的下了好大一場雪。
沒有發現莊晴在身邊。床邊是我的內衣褲,還有毛衣。它們被整整齊齊地疊放著,我伸出手去拿過來看,頓時感覺到它們有著不一樣的質感。肯定是昨天夜裏才被清洗過了。我心裏想道。
急忙起床,樓下靜悄悄的,看來莊晴的父母都還在睡覺。去到屋外,眼裏白茫茫的一片。幾隻不怕冷的麻雀竟然也早早地起床了,在屋簷底下“嘰嘰喳喳”地吵鬧個不停。嗬口氣,頓時凝結成了一團白霧。在這個山寒水瘦的季節裏,鄉村呈現出少有的單調﹑荒涼和蕭瑟。田野裏沒有了春天的生機勃勃,沒有了夏天的鬱鬱蔥蔥,沒有了秋天的碩果累累,大地無可奈何地裸露出荒涼的胸膛;林子裏,樹木落掉最後的幾片枯葉,挺著光禿禿的樹幹和枝杈在朔風中抖動著;環繞村莊的小河,缺少了雨水的滋潤,像個斷奶的孩子,拖著瘦瘦的身子,鬱鬱寡歡地行走在歸海的路上。我知道,省城裏麵現在是沒有雪的,雪是雨的精靈,是冬天的使者,城裏人喜歡雪,但城裏不是雪的棲息地。敏感而脆弱的雪,不喜歡鋼筋混凝土的樓房,也不喜歡冰冷而堅硬的水泥地麵。城市裏已有足夠的色彩和繁華,無須再讓雪去妝扮。那些落在城裏的雪,不是在人們的惋惜中被溫暖匆匆化掉,就是被川流不息的車輪和絡繹不絕的腳步碾踩成失去靈魂的殘骸。
我佇立在這個小小院壩的雪地之中,我的車也被一片白色覆蓋著。現在,我完全地看清楚了莊晴的這個家的全貌。它太破舊,房頂的瓦上是厚厚的一層積雪,我很擔心它們會壓塌這本已經搖搖欲墜的房屋。
“你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忽然聽到了莊晴的聲音,抬頭去看,發現她在樓上的窗戶處。廚房上麵的那個窗戶。
“外邊好美。”我說。
“我馬上下來。”她的聲音頓時變得歡快起來。
不多一會兒後她來到了我身旁,我和她都站立在雪地裏麵。她身穿著一件紅色的羽絨服,看上去很暖和的樣子。
“馮笑,城裏麵肯定沒下雪。”她說。
我點頭,“肯定。鄉下的氣溫要低很多。”
她說:“主要是這裏沒有汙染。”
我說:“這地方雖然窮了些,但是沒有汙染啊。所以上天總是公平的。”
她卻忽然低聲地道:“其實我也曾經是一個沒有受到汙染的人,但是現在卻變成了這樣。”
我頓時怔住了,“莊晴,別這樣說。現在我知道了,你也有你的無奈。趕快掙錢吧,我覺得你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幫你父母改善一下這裏的生活條件。對了,昨天晚上你幫我把衣服洗過了吧?”
“是我媽媽洗的。爸爸在火邊給你烤幹了才睡的。”她說。
我頓時感動和惶恐起來,“這怎麼好意思呢?”
“總不能帶一身虱子回去吧?況且今天你要開車,身上瘙癢可是很容易出事的。”她說。
“道理是這樣,不過讓你父母那樣做讓我於心有愧。”我說。
“你送錢給他們,他們替你洗下衣服也就無所謂了。”她笑道。
我即刻正色地道:“莊晴,你不要這麼說。他們是長輩,而且你我之間雖然沒有名分,但其實已經有了夫妻之實。所以,你的父母就更是我的長輩了。我給他們送那麼點錢也是應該的。”
“馮笑,我今後會還給你的。畢竟我們不是夫妻。”她卻歎息道,“不過你說的很對。所以我今天就不和你回去了,這次我帶了些錢回來,主要也是想把家裏的房子重新蓋一下。馮笑,如果你下次有機會再來的話這裏的條件就肯定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