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身上穿著一件帶帽子的淡綠色外套,這讓她看上去臉色有些蒼白,可能是穿得太薄了的緣故吧,她給我的感覺寒顫顫的。
我去坐到了她的對麵,發現她的臉頓時紅了起來。
我朝她微微笑了笑,“怎麼沒泡茶?”
“我,我不知道你喜歡喝什麼茶。”她低聲地說,很局促的樣子。
“沒事,我來叫。我給你點菊花茶吧?”我問她道。
她依然局促,手腳無措。我並沒有絲毫笑話她的意思。其實很簡單,她母親畢竟是我家的保姆,身份在這裏。在電話裏麵她倒是畢竟大膽,這也很正常,畢竟我們沒有麵對麵。自卑的感覺往往是在麵對麵、身份高低鮮明的情況下才會反應強烈。一個人在自信的情況下會產生出一種氣場,而這種氣場會讓自卑者更加自卑。
我讓服務員給她泡了一杯菊花茶,給我自己泡了一杯綠茶,同時問菜菜道:“冰tang要不要多點?”
“茶裏麵還要放冰tang?”她詫異地問我道。
“是啊。那其實不叫茶,準確地講應該叫飲料。清熱解毒的飲料。”我笑著說,心裏很高興,因為我發現她終於變得自然了起來。談心就需要這樣,這和心理醫生在給病人做治療的情況下一樣,隻有氣氛融洽、讓對方感到溫暖的情況下才會問出對方最真實的內心想法。
“那就多要點冰tang吧。我喜歡吃甜的。”她笑著說,臉上帶著一絲羞澀。
我即刻對服務員道:“聽到沒有?多加點冰tang吧。”
服務員笑道:“我把冰tang拿來,她可以自己加。”
“這樣更好。”我笑著說道,隨即去問菜菜:“你在沿海是做什麼工作的啊?”
“就在一家台灣人的開的玩具廠打工。”她說,隨即又道:“那份工作太辛苦了,每天工作十個小時不說,工資還很低。”
“那你希望現在能夠做什麼樣的工作呢?覺得多少待遇才滿意啊?”於是我問她道。她頓時又開始扭捏起來。她沒有回答我。
我朝她微笑,“說說吧,沒事。反正我們現在就隨便說說,我又不是你今後的老板,怕什麼?你說出來了後我看看能不能按照你的要求安排。如果我不能安排也沒什麼的,就當我了解一下你的情況吧。比如說我,有次我們院長在私底下問我,喝酒的時候,也是像現在這樣閑聊。他問我,馮笑,你希望自己能夠到什麼樣的地位啊?我回答說,我最大的願望是想當一位博士生導師,成為全國知名的婦產科專家。然後還想當醫院的院長。我們院長聽了頓時大笑起來,他說你這個要求倒是不高,不過得在二十年過後才可以實現。你知道後來的情況是怎麼樣的嗎?”
“怎麼樣的?”她頓時被我的話題給吸引了,好奇地來問我道。
“後來他答應讓我盡快成為碩士生導師。”我回答說。這個故事當然是我編出來的,不過這裏麵還是有些真實的成分,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想讓她輕鬆、隨便一些,“菜菜,其實找工作和做生意一樣,也得漫天要價、坐地還錢呢。你看,我不也是這樣嗎?結果我馬上就要成為碩士生導師,而且現在已經是科室主任了。”
她頓時笑了起來,“馮醫生,你真有趣。”
“好吧,那你告訴我吧,你現在最想幹的工作是什麼?”我隨即問她道。
她搖頭,“我不想工作。”
我很詫異,“你不想工作?那你想幹什麼?”
“我想讀書。馮醫生,你們醫科大學裏麵有那種不需要考試就可以去讀的護士班嗎?我在沿海工作的一段時間後才真正感覺到沒學曆的痛苦。我想,如果我能夠讀上護士班的話,今後畢業後找一份在醫院裏麵的工作倒是很不錯,我很喜歡你們醫院裏麵的那種氛圍,每次我去醫院裏麵的時候聞到那種味道就覺得很舒服。”她說道。
我心想:這可能很難。現在讀書哪有不需要考試的啊?不過我沒有說出這樣的話來,即刻對她說道:“這樣吧,下午我正好要去學校那邊做實驗,我幫你問問再說。你覺得怎麼樣?這樣吧,這就算是你的第一個選擇,那麼你還有第二或者第三選擇嗎?”
“其它的工作我都不會做,隻有去做那些手工活。我不想自己的這一輩子就這樣下去。你看我媽媽,她就隻有當保姆。”她回答道。
我頓時明白了:她這是從心底裏看不起她母親的工作,同時也很想改變自己目前的這種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