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頓時怔住了。
不過隨即就想明白了他為什麼要這樣說了——或許並不是我說服了他,而是他這樣做完全是為了聲明自己和那些醫藥公司沒有過深的關係。
我想不到自己最後的那句話竟然還在無意中收到了這樣的效果。不過我覺得這也難怪,因為一旦我的這項措施實施了的話,醫藥公司即使在無奈中接受了醫院的條件,但一定會對他這位分管院長產生不滿的。
我說道:“行,如果楚院長能夠親自出麵的話就太好了。我非常感謝。”
他又去取出一支煙來點上,隨即將煙盒在前麵的茶幾上磕了幾下,“馮院長,可能你對我有些誤解。”
我愕然地看著他,“楚院長,你這話是怎麼說的?我剛剛到這裏來,很多情況都不了解啊,怎麼可能對你產生什麼誤解?”
他點上煙,然後說道:“昨天醫院發生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但是我可以用我的人格向你保證那件事情不是我做的!我楚定南還不至於卑鄙到那個地步。”
我真的沒有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一句話來,所以,我頓時就變得有些張口結舌起來,“楚院長,我,我沒有那樣的意思,真的。”
他微微地搖頭,“馮院長,雖然你剛才並沒有完全地說服我,但是我很感動,為你的年輕和你對待事業的態度所感動。要知道,我也是從年輕走過來的啊,我曾經也有過你這樣的衝勁,也有過想要幹一番大事業的夢想,可是,我沒有你這樣的機會,因為我當了很多年的副職,一直是副職。你是知道的,作為副職,我的職責僅僅是配合,自己的很多想法根本就不可能去實現。這麼多年了,慢慢的,夢想就沒有了,性格也被磨平了。哎!”
這一刻,我有了一種感動。
他繼續地在說道:“所以,我告訴自己說,我應該支持你。而且我也知道你是一個有背景的人,因此我也必須支持你。我都五十多歲的人了,這輩子也就這樣了。我這個人吧,曾經好強過,而且至今身上的那種傲氣都還丟不掉,所以醫院裏麵的很多人都怕我。當然,我也知道有不少的人在背後說我腐敗、受賄什麼的,不過我不需要去向他們解釋,因為我自己知道自己。現在這個社會就是這樣,一個人有了權力,別人總是會說那樣的話的,很多人都認為一個有權力的人不腐敗的話反倒不正常。當然,我也不可能完全做到兩袖清風,對醫藥公司的吃請,還有這些東西……”他指了指桌上的那個軟中華香煙的煙盒,“我不會拒絕。俗話說水至清則無魚,我做不到一塵不染,但是以前不願意把自己的下半生交到監獄裏麵,不是我的覺悟有多高,而是上一屆的班子好幾個人都進了監獄的事情讓我不得不時刻地提醒自己、時刻地去警惕那樣的事情。”
我忽然想起鄧峰給我講過的一句話,“楚院長,我們醫院上一屆班子不是都出事了嗎?你……”
他苦笑,“我是從另外一個醫院調過來的。在那家醫院我也是副院長。”
我頓時就覺得自己的這句問話多餘了,說到底還是我的不成熟,“楚院長,對不起。我沒有其它的意思,我剛剛到這個單位,我感到壓力太大。不過我很感謝您,因為您剛才的真摯。其實我們都是學醫的人,都是搞學術的專業人員,我們至少有一個共同的地方,那就是我們的骨子裏麵都單純。”
他的臉上平靜如水,“馮院長,我讚同你的這種說法,不過我覺得還不是特別的準確。準確地講,對於我來說,最向往的是單純。因為我曾經複雜過,也經曆過不少的勾心鬥角,但是我的骨子裏麵還是在向往曾經的那種單純。也許,這才是我們共同的地方。”
我的眼睛有些濕潤了,“楚院長,您說得太好了。”
我第一次在他麵前用尊稱的時候並沒有注意,但是這一次卻是刻意的了。我的這種對他的尊敬發自心底。
也許,他的話並不可信,但是此刻他說出的這些話至少已經完全地打動了我。現在我才真正地明白:這所醫院裏麵還真不是一般的複雜。
他看著我,“馮院長,我很佩服你。至少你抓到了我的軟肋,因為我這個人雖然高傲,但是卻不願意被你誤會和懷疑,所以我必須自己去和那幾家醫藥公司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