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們倆在這地方坐了很久,談的大多是工作上的事情。江南在這個時節已經有了春天的氣息,即使是在晚上,這空氣中也比冬天多了一些芬芳的氣味。

“我們回去吧。你吃好了沒有?”後來,當桌上的菜都變得有些涼了之後她才提議離開。

上車後我問了她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在我心裏已經存放很久了,從我們今天出發的時候就開始存在了,“姐,難道你真的不怕別人議論我們的關係嗎?”

她看了我一眼,“到這裏來吃飯的人除了少部分是市民之外,更多的是官員和商人,今天肯定會有不少的人看到我們在一起。我說了,我們都沒有結婚,而且以前也有人在背後悄悄議論我們之間的關係,所以我覺得反而還不應該像以前那樣偷偷摸摸的,那樣的話反而會讓別人更加猜疑。你看,今天我們這樣大大方方地在一起多好?”

我還是有些擔心,“問題是......”

她即刻地道:“沒有什麼問題。馮笑,我們在外麵都是說我們是姐弟關係,如果我們偷偷摸摸的人家才會懷疑呢。何況我一直在幫你,總得找一個合適的理由吧?姐姐幫弟弟是應該的吧?現在的事情就是這樣,被別人認為是有關係後再提拔你反而才讓他們覺得正常,你沒關係被提拔了人家卻更懷疑。不過你還不錯,還比較能幹,總比那些隻是靠關係上去的幹部好,所以姐也就敢於大膽地提拔你了。畢竟你做的工作在那裏擺著的。”

我說:“是啊。我有時候也在想這個問題。現在使用幹部的方式都是近親繁殖,我總覺得這樣不好,如果一直這樣下去的話老百姓會很反感的。可是我自己又是其中的受益者。嗬嗬!有時候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去評判我們目前這樣的體製。所以我就想,不管自己在什麼位子上,多幹些事實就可以了。可是,現在我才發現真的想要幹一件事情還真是那麼的不容易,往往是自己有著美好的願望但是結果卻恰恰與自己的那種美好的願望相反。比如這次我辦的事情吧,本來我以為可以給全省的考生謀取更大的就讀名校的機會,可是結果呢?結果卻變成了部門斂財的手段。而且,這件事情還很可能成為特權階層的福利。哎!我真的是無語了。”

她笑道:“馮笑,看問題得一分為二地去看。比如你說的這次你到北京辦的這件事情,你就還是應該看到它積極的那一麵:不管怎麼說,你每年給我們江南的考生增加了幾百個名校的計劃啊。這些增加的計劃不管是以什麼方式讓考生得到的,但是這總是增加了我們江南省考生就讀名校的機會了吧?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而且這件事情可能在今後還不止你想象的那麼簡單。比如,黃省長給你打電話說他某個侄兒達到了某個名校擴招計劃的條件,難道你不錄取嗎?難道你也得收那筆錢?省裏麵的其它領導呢?你也收?其實吧,這倒是好事情。領導找你幫忙那是看得起你,而且對你今後來講也是有好處的,因為你幫了人家,那麼在領導的心裏多多少少都是有數的。這說到底就是利用自己手上的權力去建立起自己更加堅固的社會關係。馮笑,這樣的機會你可得好好把握才是。”

我頓時就怔住了,因為我從來都沒有想到過還有這樣的可能。而現在聽她說了後我才發現,這樣的情況是肯定而必然會出現的。可是,那一千萬將要被何省長劃走的啊,今後萬一打招呼的領導多了的話,出現的資金缺口怎麼去補上?

看來唯一的辦法還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了,隻好對其他考生多收取費用了。我隻能在心裏苦笑。

林育在看著我,“馮笑,難道你就沒有想到這樣的情況?”

我搖頭苦笑,“看來我還是太單純了。”

她嚴肅地對我說道:“你不能再單純下去!這樣的情況你早就應該想到,而且是必須要想到的。你現在是副廳級別的幹部了,考慮問題必須要盡可能地全麵、細致。你要做到這樣其實並不難,最關鍵的要養成那樣的思維習慣。”

我急忙地道:“姐,你說得對。今後我一定注意。”

她的聲音即刻溫和了起來,“我再說說另外的一個問題。關於你前麵提到的幹部提拔過程中近親繁殖的問題。這其實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從我們的幹部製度建立的那一天開始就已經留下了這樣的隱患了。我們國家的幹部製度說到底就是采用的‘伯樂’製,領導欣賞哪個幹部,覺得他能力較強、品德不錯的話,那麼這個幹部的提拔就會比其他人快一些。在以前,大多數領導是有黨性原則的,所以通過這樣的製度提拔起來的官員大多數是很不錯的。然而隨著改革開放的進行,人們的私欲開始膨脹,任人唯親的問題也就開始凸顯出來了。這其中的道理很簡單,馮笑,你說我作為組織部的常務副部長,假如我麵前擺放著你和康德茂兩個人的檔案,但是提拔的名額卻隻有一個,我們且不說康德茂其它的問題,假如他曾經沒有做過有些事情,在這樣的情況下你說我究竟應該去提拔誰呢?當然是你了是不是?哎!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除非是進行大規模的幹部體製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