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沒有死。
我沒有死,就意味著我和趙軾之的故事還在繼續。
趙軾之當時抱起我,呼嘯著跑下樓,樓下等著他在上班高峰期的路邊等了四十分鍾才打到的出租車,他原本以為我還能走下樓坐上出租車的,我慘白的臉讓司機一度以為我是一具女屍,但幸好他當時沒有拒載,否則,我就真的有可能成為一具女屍。
所幸,趙軾之回來得很及時,他讓出租車在樓下等著也很及時,出租車司機沒有拒載也算很幸運,否則,我就算保住了小命,也保不住子宮。
孩子自然是已經流掉了。我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混在哪一股血裏離開了我的身體,也許在馬桶裏,也許在醫院,也許在地上,誰知道呢,總之他沒了。
醫生當時斷定為自然流產。自然流產的原因有很多,比如,不當性生活,比如,孩子並不健康物競天擇淘汰,比如,我的身體出了問題。總之,當時我最沒有想過的原因就是趙軾之煲的那些骨頭湯雞湯豬蹄湯裏悄悄放入的那些一朵兩朵紅花。
趙軾之看起來著急那麼痛心,在醫院裏,當著那麼多他認識的醫院的同事領導的麵,他也抱著我上上下下飛奔,引來許多側目,那個婦產科醫生甚至笑話他:沒事兒,你媳婦死不了。要真生孩子你還不得把醫院給掀了呀。
趙軾之連笑容都擠不出來,他那麼寬厚那麼溫柔地安慰我,他抱著哭泣失神的我長時間地坐在病床上,不肯離開半步,盡管並不是那麼需要,他卻堅持讓我住院了半周才回家,回家的時候,他一步路都沒有讓我走,他抱著我上下樓上下車。
我當時看不出任何趙軾之不想要這個孩子甚至故意不要這個孩子的跡象,我甚至還很感動,因為他似乎比前兩次還心疼我為我難過,他顯現出一個男人的擔當和負責來了,他有做丈夫做愛人的樣子了。我甚至開始慶幸我選擇了原諒他,並且開始自責,正是由於自己一開始對這個孩子的用心不良,所以,他自己才自然地離開我的身體。
因為這一次小產,我和趙軾之的感情進入了一個新的時期,我意識到自己對趙軾之的寬容是對的,而我也覺得趙軾之在感激我的寬容的同時給了我同樣的寬容,我更加堅信我們可以走得很久,走得很遠,我決不會像我的父母那樣,後悔曾經在一起過,各奪東西後再也沒有聯係,比陌生人還要陌生。
零六年的冬天不算暖和,但我過得很溫暖很充實。趙軾之早早打電話給父母,說要帶我回去過年,並且補辦婚禮。其實我與趙軾之的父母已經見過麵,並且是相對認識的人,他們對我還比較滿意,因為知道我沒有父母在身邊,所以對我也算額外疼愛,趙軾之更是無論到了哪都和我十指緊扣。在家鄉那個小縣城裏,那個年我可謂是出盡了風頭,爹不要娘不愛跟好賭的奶奶住在一起的丫頭找到了在省城做醫生的白馬王子,還是十幾年過來的初戀,真是神仙眷侶羨煞旁人。因為假期較短,我們沒有補辦婚禮,隻請了趙家的一些親戚吃了頓飯。
我大學畢業之後,一旦回家都是回趙軾之家,已經很少和奶奶住在一起了。老太太似乎也並不是太喜歡我回去。大年初一我和趙軾之拎著大包小包回去的時候,老太太還在麻將桌上,她瘦,高,一向孤冷。並沒有因為很久不見我而表現得有多興奮,因為那會兒她輸了錢,趙軾之跟著我喊她奶奶,並且塞給她兩千塊錢,老太太的笑容這才出來,帶我們回家去喝茶。
趙軾之自告奮通去廚房忙活給我們的祖孫倆做午餐的時候,老太太忽然對我說:看起來太好的時候,其實就像美夢,除非你不醒,一醒來,就碎了。
她的這句話,其實把我接下來一年的生活都概括掉了。隻是當時的我當然是聽不明白的。有很多話,很多事,事實上早有人告訴你,早有預兆,但是,你總是免不了最後才自己領悟。
在趙軾之對我最好的時候,在我認為我們的感情已經升華到親情與愛情交融的時候,其實,趙軾之已經再次背叛了我。
§§第2章 最美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