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微月是京城第二美人,第一美人是她的“母上”大人。
白微月覺得吧,她母親都一把年紀了,居然還霸著這個頭銜實在是有些不要臉,聽說她母親十六七那會兒和當今聖上鬧過緋聞,至於她老爹當年是如何陰謀算盡才抱得美人歸的光榮曆史也就隻是曆史了。
如今她老爹一個威武大將軍,完全淪為了這第一美人的護花使者,被治得服服帖帖。她娘讓他往東他就絕對不敢往西,她娘讓他打狗他就絕不罵雞。
介於這麼特殊的家庭關係,白微月在打斷李尚書家公子的一條腿後,第一時間淚眼婆娑地奔去她母親那裏求饒恕。
柳淡煙,也就是她那美人母親,喝著小茶,嗑著瓜子,聽完白微月聲淚俱下添油加醋的敘述後,將手中還沒嗑完的瓜子扔回盤裏,悠悠起身 :“來人,將小姐綁起來,備轎去李尚書府上。”
在白微月惡狠狠的目光下,將軍府的下人哆哆嗦嗦地將自家小姐給綁上。柳淡煙搖了搖頭:“看起來不夠慘,再綁一圈。”
“是,夫人。”
一刻鍾後,柳淡煙看著眼前被綁得如粽子一般的白微月點了點頭:“記得到了尚書大人府上,給為娘哭得淒慘些。”
“娘,這次真的有這麼嚴重嗎?”
柳淡煙重重地點了點頭:“你可知那李尚書的妹妹,是當今聖上的麗妃?萬一這李尚書一口氣咽不下,告到皇上那裏去,你覺得皇上是幫著自家大舅子,還是幫著你父親?”
白微月歎了口氣,自然是幫著大舅子而不會幫著她老爹這個情敵的。
柳淡煙盛裝打扮後,拎著自家粽子,不對,拎著自家閨女,去李尚書的府上道歉去了。第一美人出府,倒還真是引來不少人駐足圍觀。
“娘啊,你這排場會不會搞得太大了些?”
“不搞大些,別人怎麼會知道你如此可憐地去道歉了呢?”
白微月點點頭,有道理啊,不能惡人先告狀,就隻能博取同情了。想她一女子如此可憐兮兮地去登門道歉,人家不原諒倒顯得沒了氣度。
“將軍府的這個白小姐又惹事了?”
“聽說是把尚書府的公子給打了。”
“這麼暴力,連尚書的兒子都敢打?難怪到現在還沒嫁出去,可惜了這京城第二美人的稱號。”
“聽說那尚書的兒子風流成性,白小姐這回倒是沒有打錯。”
“隻是看這情形,這次的禍應該惹得不小。”
白粽子扭了扭自己的身子,這麼綁著也忒難受了些。其實將李清的腿打斷,她也不是有意的。
她這個沒嚐過愛情滋味的小女子,得知情郎居然與青樓女子勾搭到一起,委實是碎了一顆芳心。
倒不是她瞧不起那青樓女子,自古才女出風塵,這個道理她也是懂的,隻是那個柳七七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委實刺激到了她的小心髒,讓她醋意大發。
雖然她這個京城第二美人是臭名昭著了些,但好歹也是個美人。李清那家夥不懂得珍惜,她便也不珍惜他。這一不珍惜吧,這手就下得重了些。不過這也不能全怪她啊,要怪就怪那李清腳踏兩條船。
這麼一想她其實並無錯處,於是這個小粽子就在尚書府門口溜了。徒留她那美人母親看著那一堆麻繩風中淩亂,隻能對著尚書大人傾城一笑:“這麻繩製作精良,送給大人捆柴禾用吧。”
李尚書客客氣氣地收了美人的麻繩,美滋滋地瞻仰了這美人的風采後,依舊一狀告到了皇帝老兒那裏去。隻是這結果有些出人意料。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聞白大將軍之女,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生得了孩子揍得了負心郎,甚得朕心……特將其許配給三皇子為妃。一切禮儀交由禮部操辦,擇良辰完婚。欽此。”
聽說這三皇子是藥罐子,藥罐子豈不是更加不扛打?對於還沒有從失戀中緩過勁來的白微月來說,這真是一個晴天霹靂 —李清啊李清,我真是謝謝你全家。
入夜,白微月去院子裏挖出了私藏多年的小金庫,攜一把寶劍步上了她浪跡天涯的俠女路程,大有一副“風蕭蕭兮易水寒,小女子一去兮,不複返”的精神。
她背著包袱輕鬆翻過院牆,她相信她的爹娘,一定有辦法扛得住這個抗旨之罪的。實在不行就犧牲犧牲第一美人的色相吧,畢竟是老相好,那皇帝老兒應該也不會太為難白家吧。
而這個被自家閨女算計的美人母親,此刻正坐在屋頂和白將軍喝酒賞月。柳淡煙低頭看著白微月越過牆頭隱入夜色之中,笑道:“將軍,這賭你可是輸了,這丫頭和我當年倒還真有幾分相像。”
白將軍看著自家閨女消失在夜色裏,搖了搖頭:“她還真的逃婚了,我以前怎麼不知道她還有小金庫?”
柳淡煙輕輕一笑:“她那罐子裏一共有六百七十五兩六錢銀子。”
白將軍咽了口唾沫:可憐的閨女啊,一切行動居然都在母親的掌控中。女人要麼漂亮要麼聰明,像自己夫人這樣又聰明又漂亮的,委實太嚇人了。
都說一入宮門深似海,而且是苦海,她白微月才不要往裏麵鑽呢,何況還要嫁給一個藥罐子!買了匹精壯的馬,她連夜便要出城。
城口遇上一輛馬車,那車夫看白微月這姑娘生得漂亮,而且個性豪爽,聊著聊著便開始掏心掏肺了起來,說是家裏讓自己公子娶一個相貌醜陋的母老虎,還聽說她有打斷別人腿的癖好,他不忍心看自家英俊的公子受苦,便帶著他連夜逃了婚。
白微月聽得眼淚汪汪的。她看著那輛逃婚的馬車,更是悲從中來。同樣是逃婚,為什麼她就一個人孤零零地騎馬,他卻有這般豪華的馬車,還有這麼一個為自己豁出去的仆人呢?
心酸了一會兒後,她衝著馬車嚷道:“同是天涯逃婚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本女俠今天就賞臉交了你這個朋友。”
可是馬車裏人的態度似乎顯得有些高冷,不太愛搭理她。
“喂,你啞巴嗎?怎麼不說話啊?”
有錢了不起啊,她也是白大將軍和一品誥命夫人的獨女,她都沒擺架子,這家夥憑什麼?她身形一躍立於馬上,然後一個翻身穩穩落在了馬車上,她倒要看看這個富家公子長的什麼模樣。
車簾拉開的時候,那仆人和白微月瞪著圓溜溜的眼睛迷茫了 —馬車裏哪有什麼富家逃婚公子,分明是空馬車一輛。
“小哥啊,你貌似把你家公子給弄丟了。”
停了馬車,白微月看著那就要哭出來的小哥,心裏瞬間平衡了,然後甚是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心道這麼不靠譜的仆人,自己剛剛羨慕個什麼勁。
遠處人頭攢動,火把、宮燈將這城郊的路照得甚亮。白微月踮著腳尖好奇地觀望著,什麼情況,這麼多人,這麼大陣仗?隻見旁邊的小哥哆哆嗦嗦地發著抖:“完了完了,這是宮裏的人。”
白微月點點頭。宮裏的人?宮裏的人大半夜不睡覺跑這裏來做什麼?突然想到了什麼,她驚叫一聲,一下沒站穩栽下了馬車。“娘啊,宮裏的人!”
她灰溜溜地爬起來,慌忙去牽她的馬,卻聽到一個尖細的聲音響起:“白小姐這是要去哪兒?”
隨後她便被火光團團包圍,她慌忙拔劍,四下掃了一眼,心中哀號:娘啊,這麼多人,真心打不過……
柳淡煙捏著一塊桃酥正要入嘴,就聽見自家管家一聲淒厲的叫喊:“夫人—”
柳淡煙一塊桃酥砸了過去:“小聲點,阿花睡著了。”
管家看著夫人懷裏那隻花貓,然後放低了聲音:“小姐她被宮裏的人捉了。”
“什麼!”
才跑出去不到兩個時辰就被捉,真是太丟她的臉了。隻是宮裏的人是怎麼知道她家閨女逃跑的消息的呢?
“周管家,趕緊把府上的家丁都派出去,假意去尋小姐,記得把動靜弄得大一些。”
本想幾日後等那丫頭跑得遠些再尋的,這下倒好,直接被那邊給抓住了。
“是,夫人。”
柳淡煙看著懷裏的花貓,歎了口氣道:“還是你讓我省心啊。”話音剛落,懷裏很讓她省心的花貓就咬了她一口。
“喵—”
周管家看著從窗戶飛出來的阿花,搖了搖頭,當他幾天後看到被剪了毛的阿花,頗有感慨:“唯夫人和小姐難養也。”
很快,白微月就被淒淒慘慘地帶回了將軍府,眼淚汪汪地跪在了父母麵前。爹娘還沒開口教訓,她倒先哭號了起來:“女兒誓死不嫁,你們若是硬要逼女兒……女兒就……”
白微月抽了劍架在脖子上,聲音立馬提高:“就自刎於雙親麵前。”
柳淡煙瞥了她一眼,依舊鎮定自若地喝著茶。白大將軍依舊殷勤地為自家夫人剝著葡萄。白微月嘴角抽了抽,想哭又哭不出來,這是她親爹親娘嗎?
不知道將第幾顆葡萄送入柳淡煙的嘴中後,白將軍終於看向了這個被無視了很久且上下眼皮開始打架的將軍府小姐。
“手酸了吧?也困了吧?鬧夠了吧?鬧夠了就趕緊洗洗睡。”
“可是爹……”
白將軍一拍桌子,白微月再次看到了記憶中一家之主的威嚴:“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除非你想賠上將軍府這上上下下幾百條人命。”
白微月第一次看見自己的父親如此嚴肅地對自己吼,鼻子一酸,弱弱地問著:“包括阿花和小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