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兒對我的依賴愈加多起來,小女兒情態也常常顯露,讓我不免擔心這後宮中的爭鬥她如何適應。還好,有太後的庇佑,勾心鬥角尚未呈現到她麵前,隻是眼下這兩個不怕死的,大概還沒搞清狀況。
“皇後娘娘,那王美人恃寵而驕,幾次不來晨省,分明是欺您年幼,您應該拿出點威儀來壓壓她才是。”
說這句話的是位列左手席下的陳夫人,她跟隨聖上身邊多年,父親陳冀是驃騎將軍,軍功赫赫,她在聖上還是太子時就已經以良家子身份侍奉,太子即位重賞舊卿,她也得以順利登上高高的位置,在未立中宮以前統轄六宮事宜。本來她位列夫人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卻總喜歡和新進的宮人爭風噎醋。
今天她顯然是有備而來,逼近皇後的紫紅色外服昭顯了她的別有用意,望月鬢上插的六對發簪也越了規矩,看來她是以統轄六宮為傲,不拿小皇後為意了。
另一個是右手席下新進位的餘八子衣著還算樸實,青藍色的寬衣倒似普通宮娥,頭上也隻是象征性地插了些絨花。她原本是淩霄殿的一名宮娥,偶受寵幸得以晉位,位雖低下卻因投靠了陳夫人得到提攜。
我垂首默不作聲,小心等著皇後的回答,回眸給錦墨個眼色,她端過幾樣精致茶點放在皇後和陳夫人的黑漆飛簷翹磯上。
我接手端起那如意攢花雲紋的蓋碗送到皇後麵前。
坐在正中鳳榻上的皇後並不說話,隻是端過我奉的茶,輕輕地吹了吹,噙了一口,抬頭看向陳夫人:“是本宮不要她來的,每天來來往往煩得很。你們幾個姐妹是本宮喜歡的,當然希望能天天看見。”
陳夫人聽罷,得意之色溢於言表,原本就精心妝點過的麵龐神采飛揚,對那餘八子略翹起下頜,似乎在顯示連皇後都需仰仗於她,地位與眾不同。那餘八子也是個乖覺的人,立刻端起茶碗,輕輕向前頷首頗有恭迎之意,一副謙卑模樣。
隻是這話內的意思似乎又讓陳夫人有所不甘,強扯著笑容說:“皇後娘娘說的是,隻是未免太沒規矩了些。”
嫣兒整整自己的袍袖,雀鳧毛織成的大紅的外衣,領口袖口皆是團鳳。
她總不耐煩地問我為什麼要穿得這般的厚重,我笑而不答。皇後年幼,少有威儀,衣服發式皆是武器,加上臉上淡淡的妝容,皇後看上去也有十三四歲的年紀,如此一來說起話來也硬氣些。
不過她的回答倒是讓我暗笑不已,我沒想到嫣兒能答得如此巧妙,看來她越來越適應了這樣的生活。
“聽說陳夫人的毓華宮裏聖上賞賜的菊花開得不錯,本宮這裏什麼賞賜都沒有,你不妨有空送來些給本宮,本宮嫌這裏太素淨了。”皇後岔開話題。
“自然自然,是嬪妾疏忽了,皇後娘娘勿怪。”陳夫人惶恐得忘記了那王美人的事。
皇後開口要東西的事讓她心驚,多年來的宮中爭鬥使她萬事都多了些提防,每句話每個動作都會讓她兀自猜疑許久。而今被皇後這樣岔開,她的臉色也隨之暗下去,不做聲息。
餘八子更是驚恐萬分,低頭轉動手中的茶杯,指尖微微顫動。
嫣兒給我個眼色:“本宮累了,你們在這兒多玩會兒,本宮去休息了。”我立刻攙扶了皇後欲轉身離去。
端量這樣情景,那陳夫人和餘八子也尷尬告退。
我和嫣兒走到內殿,一起大笑著撲到床榻上,嫣兒因為穿得厚重額頭上滲出點點汗珠,它們和她的笑容一起閃光。嫣兒說:“清漪姐姐,你看見她們的臉沒有,都氣得擰變了形。”我點頭,撐不住大笑。
突然嫣兒沒了笑色:“為什麼?為什麼她們都要管皇帝舅舅睡在哪裏呢?有什麼好處嗎?”
我無語,不知道該怎麼對嫣兒說這男女情事。大婚至今兩個月了,皇帝隻是召見嫣兒玩笑逗樂,卻未再提侍寢,不知道聖上心思如何。每想到聖上就會想起那微風吹卷紗幔的寂夜,那溫潤如水的男子注視我的目光。我竭力不去回想,卻總無時無刻不悄然湧出,無法淡忘。